29.藏了三十多年的一个秘密

　　期待着柳梅男朋友的到来，成了“皇宫”大屋里的一件大事。最忙碌的要算是秀姑，她整天在院子里打扫卫生，整理花坛，剪裁花草，梅香对她说：“秀姑，侬勿要太辛苦，累坏了身体勿值得。”秀姑笑呵呵地说：“喜日子啊，要清清爽爽咯，”秀姑贴近梅香的耳朵悄悄地问道：“柳梅男朋友啥辰光来呀？”什么时候来，梅香也还没有得到音讯，她只得是含糊地应道：“大概快了，快了。”曼丽遇着梅香也总不忘问一句：“有消息吗？柳梅男朋友来信了吗？”梅香摇摇头。直到有一天，柳梅与唐教授接到了小伙子的来信，说是月底来上海。柳叶与梅香掐指一算，到月底还有两个星期。

　　梅香打电话给柳梅，说是要有点什么准备，比如要留吃饭吗？小伙子爱吃什么？还要买点什么上海特产让小伙子带到香港去让他孝敬父母……之类。柳梅却回话说：这要什么准备的，见见面，认识一下就行。要说准备什么她也说不上来，柳梅也仅与他有过三天的短暂接触，三天里的接触交往的确如唐教授对小伙子所品评的，对他的印象不错，也谈得很投机，但他爱吃什么，有什么习惯，她真的一时还说不上来。

　　两个星期很快过去了，到了月底，又过了下一个月的头一周，小伙子仍没有来。近月底时，柳梅突然接到了小伙子打来的电话，又接到了信，因家里有急事他需要返香港一次，此次来沪行程的改变万万请柳梅和她的父母的谅解。香港家里有什么急事呢？小伙子在信中告诉了柳梅：他母亲胸部的阴影扩散了，连日咳嗽不至，病情日益加重，要转送到美国去医治。柳梅在电话中对小伙子说，医治母亲的病重要，不必急于来上海，等他安排好母亲的事后再趋空档来沪不迟。

　　话说小伙子回到了香港，见着病情急速加重的母亲，想到母亲辛辛苦苦养育了自己三十多年，如今骨瘦如柴病怏怏地躺在床上，一阵心酸，眼泪溢出了眼眶。母亲知道他这几天正是儿子要去上海会女友的父母，便责备他不该回来。母亲拉着儿子的手说：“儿子呀，你已经三十出头了，岁数不小了，个人的事重要，你怎么不去上海来香港呢？我身边还有你父亲……”儿子说：“去上海会女友的父母推迟几天没关系，治好你的病比我个人的事重要。”母亲说：“如果我的身体如同以前那么好，我若能陪你一起去上海会你的女友和她的父母该有多好。我是很想念上海的。”儿子说：“妈咪，你好好的养病，等你病好了，我一定陪你去上海。”母亲摇了摇头：“不可能了，不可能了，妈咪可能过不了这一关了。”儿子安慰母亲说：“妈咪，你一定要安下心来，病会好起来的。”

　　临赴美国前，母亲拉住儿子的手，流着泪告诉儿子自己藏了三十多年的一个秘密：“儿子，妈咪这一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再活着回来，妈咪要告诉你一件事，这件事妈咪是不能带进棺材里去的，不告诉你，妈咪要受到菩萨惩罚的，你在上海还有一个妈咪，这个妈咪是你的生母！你要答应我，你到上海之后一定要找到你的亲妈。”儿子听了母亲的这番话，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摇着头说：“妈咪，这怎么可能？你大概生病脑子糊涂了吧？”母亲坚持说：“这是真的，你答应我，一定要找到你的生母，这是我欠你妈咪的，在我离开这个世界前，我把侬交给你妈咪，我的眼睛也会闭了。”

　　母亲的一席话无疑对儿子是晴天劈雳，但他来不及想得那么多，听着母亲那真切的语调，专注的神情，他又没有理由否定，他向母亲点点头，双手紧紧地拉住母亲的手，两人的泪水滴在两人紧握的手背上……母亲瘦弱而干枯的手，抚摸着儿子的头，轻声说道：“我这一辈子，一定是看不到孙子了。”望着母亲无神的目光，儿子心如刀绞，他静静地坐在母亲身边，轻轻地拍着母亲的手背，心里唯有感叹：人生无常，悲喜轮回，全不由己！几天之后，母亲由父亲陪同飞往美国治病，儿子在安排好母亲的治疗事宜后，才决定飞赴上海。

　　飞机在万米高空之上飞行，山峦般层层叠障的白云像是翻着无垠白沫的大海，小伙子望着舷窗外，心里并不平静，虽说是去上海相亲，应该是喜事，却又遇着母亲病重，真是悲喜交集，现在又从妈咪的嘴里多出来一个上海妈咪，不知是为什么，他的内心始终忐忑不安，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