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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5月05日 星期五 放大 缩小 默认   
陶悉根在“四一二”血泊中淬火成钢(中)
陶延东
■ 陶悉根在延安
  ◆陶延东

  拷打,上电刑,关进1平方米多些的囚笼里,超时限地戴脚镣致使脚腕溃烂长蛆,这些非人的折磨我父亲都挺过来了。

  此刻,党组织也在聘请律师进行大力营救。最后,由于父亲他们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共产党员,敌人又没有过硬的证据,只得作为杀人刑事犯判罪,最后将我父亲判刑12年,杭伟之则被判无期徒刑。

  宣判那天,法庭外挤满了人,我祖母也在人群里焦急等待着。

  当我父亲被押出法庭时,我祖母喊着:“悉根哪,你不要急噢,娘会给你上诉的!”这时一个巡捕冲上前来,挥起一巴掌,把我祖母重重地打倒在地!

  共产党人也是有血有肉的。我父亲说,他从被捕到宣判,一直没有害怕过,一直没有伤心过;但当他看到自己的母亲被打时,心里难受到了极点……他挣扎着要冲过去,但他被敌人五花大绑着,动弹不得。

  在坐牢期间,我父亲坚守信仰,团结同志与敌人作坚决斗争。他秘密地建立了监狱党支部,领导了提篮桥难友反对敌人迫害的斗争。这是有史以来租界西牢的第一次“闹狱”!从此,秘密党支部可以合法带领犯人锻炼身体,阅览图书,宣传唯物主义。

  坐牢期间,父亲也曾遇到过几次大赦。最终我父亲刑期减至8年,杭伟之也减至18年。

  杭伟之在狱中遇到了只有个别老狱头才可能遇到的“狱啸”。那是因为犯人在潜意识中都埋有一种压抑,当一个人在睡梦中惊叫起来后会渐渐地引起“共振”,莫名地引发全监狱的人疯狂惊叫,持续几十分钟,能把醒着的人吓死!

  杭伟之18年后刑满出狱时,外界世道已有了很大的变化。释放那天,在电车上,售票员看他那么木讷,便克扣了应当找给他的钱。杭伟之虽然看不懂钱多少,但他能凭经验感觉到售票员少找了他很多钱。他拿出了提篮桥发给他的通行证,递到售票员眼前:“你别糊弄我呀,你看看我是什么人!”售票员看到上面赫然写着“杀人犯”时,立即哆嗦着把扣下的钱退给了他。

  1936年,我父亲获假释出狱。“假释”就要每星期向巡捕房报到,想要寻找党组织是极其困难的。但是,对真理的信仰,却一直在驱使他寻找组织。

  次年,父亲在一个进步团体——“壁报服务团”里工作,一边做事,一边注意观察。

  有一天,他对两位负责人说:“我看出来了,你们俩是共产党。”

  那两人很警惕:“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我是经历了‘四一二’政变的共产党员,所以从你们的作风我能看得出来。”

  “你现在怎么办?”

  “请帮我联系党组织!”

  “你在上海是呆不下去的。现在国共合作,你到南京去找找看吧!”

  家里老小怎么办?我的爷爷、奶奶和幼小的大姐全靠他挣钱养呢!怎么办?他想起“四一二”政变后自己立下的誓言,决定去找党组织。于是,他对我祖母说:“我要离开上海去找党组织。”

  祖母说:“那你去吧。”

  “我走了,你们祖孙三人怎么生活?”父亲担心地说。

  “我会要饭的!”坚强的祖母说。

  “你能要饭就好!”我父亲的眼泪往肚里流……

  很快,我父亲就前往南京。在南京,他没有找到党组织。按原来的打算,南京找不到,就到武汉去找。可是,他没有盘缠。经过几天的观察,他设法混上了轮船。到武汉后,他借住在亲戚家,白天四处寻找党组织和八路军办事处,可是仍然找不到。亲戚害怕他招来麻烦,脸色不好看了。一天,马路边报亭里的老头低声告诉他,八路军办事处已经撤走了。怎么办呢?

  他知道西安是有八路军办事处的,但是,“西安”在当年上海人的心目中,那是人迹罕见十分遥远的大西北呀!家里老小怎么办?他又想起了《国际歌》,想起了“四一二”政变后自己立下的誓言,“去吧,——要革命啊!”

  坚定的信仰促使他踏上了独自奔向大西北的征程。

  他终于在西安找到了八路军办事处,他有一种回到家的美好感觉!

  李克农热情地接待了他。在详细询问了上海地下党以及工人运动的情况后,李克农说:“到延安去吧,延安搞得可好啦,人人都觉得很舒畅啊!”我父亲想,西安都到了,那就到延安去吧!

  兵工厂当厂长 延安当劳模

  延安果然让他觉得心情舒畅。他在延安十年,从边区总工会干到兵工厂,还当上了劳动模范!

  在边区总工会,他们管礼堂,所以他听过三五九旅南下北返悲壮的报告,看过冼星海指挥的首场震撼人心的《黄河大合唱》,操办过延安文艺座谈会会议日程安排。

  在延安,工人成分是很宝贵的。当组织联合政府需要两名工人成分的干部参加时,我父亲作为工人被派去集中学习,准备参加联合政府。后来,联合政府破裂,他又被安排到兵工厂当厂长。

  说是兵工厂,其实是个被服工厂,对外称“交通工厂”。这个厂建在延安七里铺的烟洞沟,就在延安主干道旁,沟口有杜公祠,附近有杜甫川。现在那里盖起了大高楼,成为延安市人民医院。那时我家住在半山坡上的三孔窑洞里。

  他响应毛泽东发出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号召,自己养蜜蜂,让全厂职工都喝上了蜂蜜,还做了两大缸酱豆腐,放在窑洞前的平地上,职工们午饭时可以随意来夹上几块上海口味的“乳腐”,很受工人群众欢迎。

  为了解决纺织机械问题,我父亲天天冥思苦想,回忆在上海纱厂见过的纺纱机,竭力回想出它的机械结构。终于,他画出了纺纱机的图纸,而后竟然造出了纺纱机,创造了手摇纺车无法达到的效率和质量。

  为了贯彻中央“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精神,我父亲还在延安最繁华的南门闹市口开了一家“工人饭店”,而且亲自掌勺烧出一桌上海本帮菜,吸引了许多干部群众前来品尝。有一天,朱德、周恩来等领导同志也来品尝他烧的菜肴,吃完后还对他的厨艺赞不绝口。

  那时我的姨妈也在延安。她告诉我,我父亲是延安为数不多的劳动模范之一,上级奖励了他一件皮夹克。延安流行着强烈的“英雄观”,我父亲穿着皮夹克走在街上,人们都投来敬慕的目光。

  后来,我在一些回忆录中看到,当年延安有个评选劳模的委员会,领导人是朱德,几个委员中竟然还有我父亲陶悉根!

  我曾经见过不少延安时期的干部,他们在谈及延安时,心情总是那样舒畅。他们说,晚饭后在延河边散步的时候,经常会遇见一些中央领导同志,他们都平易近人,和蔼可亲,跟大家有说有笑。这才是我们的传统,这才是真正的干群关系。

  可是,我父亲在延安也有苦恼,就是没有人能证明他的党龄,证明他何时入党。为了信仰,他就重新申请入了党。直到延安整风后,正值“全国交通”(人员、通讯、物资等往来)基本通畅,党组织经过一年的调查,才证明了他的入党时间,并通知他恢复了原有的党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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