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阿姨是我们单位曾聘用过的一位清洁工,五十出头年纪,中等身材,端庄的脸上一双大眼睛,一看就知道年轻时是个漂亮的大姑娘。可是,每当我和同事们这样称赞她时,她却常常蹙起眉头:“唉,长得好看有啥用,命苦才是真的呢!”
原来,秦阿姨出生在农村,长大后嫁给了同村的“李小晚”。当时只道青梅竹马,遂了心愿,不料婚后的日子一长,秦阿姨便觉得自己“上错花轿嫁错了郎”——儿子尚未长大,公婆已进暮年;等侍奉完了老人,又得操持儿子的婚事;加上老屋翻修扩建,丈夫遇上车祸,一路走来,这日子始终过得紧巴巴、苦滋滋的。
也因此,五十来岁的秦阿姨在得知我们单位要招聘一个清洁工时,会匆匆找上门来。她每天要忙乎大半个上午,除了负责清洁卫生外,还得帮着做些信件收发等杂活,而每月的报酬只有一千来元。但即便这样,秦阿姨也觉得不错:“这点钱可以贴补不少家用呢!”心理上的失衡自然是有的,但凡见到我们领工资时,她便会十分羡慕地说:“如果我也有这么多收入,睏梦头里也会笑出声来呢!”
可是,所有这一切,竟然完全被颠倒过来——秦阿姨家逢上征地拆迁啦!风声早就传出,成真却如瞬间,秦阿姨家一下子分到了四套新房!
秦阿姨很快辞掉在我们单位的那份活儿,临别那天,有同事与她打趣:“秦阿姨,你福气比我们好多啦,就算我们每年有十万元收入,辛苦三十年也抵不过你一套房子啊!”“哈哈,一只老鼠跌到了米缸里,你干脆这样直说了嘛!”秦阿姨开怀大笑,“不过,我这福气来得多少晚了些,许多乡里人家早就碰到拆迁分房奔大康啦!”
此话没错,一个新的担忧也由此引起人们的关注:在命运发生巨大改变以后,他们是否能保持勤劳节俭的本色,实现“三代出贵族”的神话?
并非杞人忧天。想当年,改革开放的大潮催生出众多“万元户”,可如今,这些个大款,分明有不少已被湮没在历史车轮前行的尘埃中。
当今官场里,又有多少个人物,从呼风唤雨的云端坠落到千夫所指的深渊。
第一次见到那位地方上的“父母官”,是随他下乡采访一些报道材料。只见他虽然长得矮小,却是风光无限。一路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干部,无不笑容可掬地迎候他,对他的吩咐更是连连点头,“你放心,我们一定照办!”
可是,就是这样一位角色,没几年却被拉下了马。东窗事发的导火线据说是女色,他在一家宾馆里被抓了个“现行”,之后被顺藤摸瓜地牵出好几桩违法乱纪的丑行。巧的是,去年冬天,我在一家医院遇到他。此刻的他身材佝偻,脸色憔悴,身边一个陪护的人也没有。过后一打听,唉,就连他的“糟糠之妻”也嫌他龌龊,弃之如敝帚也。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生的变化可谓充满禅机。有首歌唱得真叫那个好,它在翻来覆去地唱着“山不转那水在转,水不转那云在转”的中间,牵出这样一句话,“没有憋死的牛,只有愚死的汉”。想来,这里的“愚死”,应该包含了这样一些元素吧:落难时的自怨自艾、富贵时的纸醉金迷、权重时的肆无忌惮。
千秋掌故,已成往事;人生多变,还需自重,须知“那小曲好唱,唱好了那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