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台湾作家的文章,总能读出一种悠游从容的味道。
几年前,台湾地区几位导演相继拍过两辑《他们在岛屿写作》,那些几至耄耋之年的创作者的日常生活令人动容。曾经写过《温一壶月光下酒》的台湾畅销书作家林清玄在多个场合说过一段话:“我一直坚持写作,希望能变成一个成功的作家。在我们那个地方几百年来没有出现过一个作家,我知道要实现自己的理想,一定要比别人更勤快。我从小学三年级时开始,规定自己每天写五百字,不管刮风下雨,心情好坏;到了中学,每天写一千字的文章;到了大学,每天写两千字的文章;大学毕业以后每天写三千字的文章;到现在已经40年了,我每天还写三千字的文章。”这段话对我影响至深。
《人情之美》是一本记载旧人旧事的旧书。在台湾地区繁体版刊印三十年之后,中信出版社引进了简体字版,这部台湾文坛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回忆录使我们得窥台湾地区文学之一隅。
丘彦明为内地读者所了解,源于她一系列描写荷兰生活的散文,我们在她的《浮生悠悠》《荷兰牧歌》《在荷兰过日子》中,看到一个在荷兰小镇养花、种树、读书、写作、画画、旅行的有趣的人。少有人知的是,1978年,27岁的丘彦明进入台湾《联合报》任副刊编辑,之后主编《联合文学》与三毛、张爱玲、白先勇、梁实秋、高阳等12位文学大家结下深情厚谊。
《人情之美》的珍贵便在于书中逸事与细节的文学与史料双重价值,于闲话家常的烟火气中,说尽台湾文坛黄金时代的闪耀群星。许多年后,丘彦明回忆起这段“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日子,说是自己文学进步最快,沉潜最深的一段时期。梁实秋教授在诉说自己的童年、家世、求学、治学等一生之路时,动情回忆了老北京糖葫芦、三十年翻译莎士比亚全集的辛酸苦辣,丘彦明之于梁实秋,更多的是一个晚辈,一个女儿对于前辈、对精神上的父亲的敬仰与爱戴;荷西逝世后,丘彦明飞赴加那利岛,与三毛一同种菜,看海,闯沙漠,共披一件披肩,宛如闺中密友姐妹情深;心思细腻的白先勇在美国家中向丘彦明倾诉《游园惊梦》的台前幕后,二人情同知己,相惜相知。张爱玲则在与丘彦明的45封往来书信中流露出母亲般的亲切和关怀;她时常与历史小说家高阳在《联合报》副刊部的办公室里一起熬夜写稿,编稿,并被高阳称为“共度良宵”……
“疲马恋旧秣,羁禽思故栖。”丘彦明在描写三毛旅居海外的文章中写道一群人:他们年轻时出外奋斗,晚年就回来听海。丘彦明在后记中不无伤感地说:“如今回头审视《人情之美》书写的十二位作家,其中十位已经陆续离开人间……”在《今我往矣,雨雪霏霏——记梁实秋教授最后的医院生涯》一文中,丘彦明披露了梁实秋先生逝世前夕的诸多细节,而更令人伤感的是结尾处二人曾有过一段关于死亡的对话。梁实秋说:“死了,就是死。像蜡烛一样,火一吹灭就熄了。”
岂有文章惊海内,不信今时无古贤。重读这些旧人旧事,让我们看到了浮华时代失却已久的贤者之风与人情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