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人无癖好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由此可见,首先应对事物有深情了,久而久之才可能养成癖好。就我而言,从小受到生活环境及家庭熏陶影响,我对传统艺术有种“天生”癖好之情,由于有几代人的积聚,家中也有些“玩物”,如书画、图书、印谱、文房、瓷器、碑帖以及明清印章之类,但绝称不上收藏,只是工余闲暇把玩,愉悦性情罢了。
这些年来,我在雅玩过程中,也有一些非“常规”的玩法。那就是热爱生活,发现生活,丰富生活,使一些原本并非雅玩的物件,衍生为可以观赏的玩物。记得十余年前去西域敦煌,专程去荒野凭吊汉长城。该城墙非砖石所砌,而是沙粒泥质的,我见墙体中裸露出不少芦苇枝条(当初是用沙粒黏土加这种芦苇及红柳枝条夯实为墙),我就轻轻抽取了数根,因为它历经两千多年风霜,所以不易携带,那时我就像保护刚出生的婴儿一样一路带至上海,这种直径像筷子粗细的芦苇因长在沙漠,又少雨,所以物体坚韧,仍有当初的光泽和后来形成的包浆,故显得格外珍贵可爱。于是我用芝麻或绿豆大小的篆文隶书题注了年代和出处,古雅可玩,插入笔筒,可与两千多年前的古物朝夕相对。另外,在我几十年的游历中,凡所到之处,只要有高山瀑布,急流浅滩,我都会留意采撷石质佳、造型奇的卵石,带回后洗净,或用旧墨或用朱砂题写于上,配以座子,置于案几,不算拜石,也可作记游一说了。
还有一次,我用千金购得一座10余厘米的寿山石荷花浮雕,上世纪70-80年代作品,洗净后,我在正面用篆书刻上“石上莲香”并落隶属款后用石绿嵌色,背面用文言镌刻洋洋二百余字的跋文,记录自古至今爱莲之说、购入经过和即时之心情,赋予它新的内涵,使其提升为一件雅玩。因家中几代人爱养蟋蟀,我也痴迷不减,半个多世纪与蟋蟀成为玩伴。所谓“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每逢时季,老友相会而从不“失约”,我为它洗澡喂食,殷勤服侍,而它也懂“回报”,昼夜鸣叫。尤其夜深,展卷勤读之际,幽雅的叫声,犹如书童在侧,不觉寂寞,此时,仿佛置身于山泉远野,清心寡欲。痴心的我,还为蟋蟀写过不少诗作以记雅玩之心绪。
雅玩,关键是一个“玩”字。会玩,大多可以走向雅致,不会玩,即使雅玩在手,也会渐渐染上俗气。一件本身可以成为“情人”的玩物,由于自己不懂赏玩水平不高,慢慢成为冷宫里的妃子。如何玩?涉及个人的情趣、学问、鉴赏,而读书和识广尤为重要。因为赏玩的过程是人与物的交流,你懂多少,会否欣赏,这需要些情趣和修养,有深情进而谓之癖好。日前,有位收藏的朋友对我说,他有几件东西非常值钱,又在不断升值。我表面称赞,回头我想,他离俗气大概已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