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新民晚报九十周年报庆,在整理报史资料过程中,笔者发现,今年也正好是四位新民老报人的百年诞辰,束纫秋、张之江、吴崇文、陈榕甫,个个是响当当的名字。
曾有一位女作家说:新民晚报漂亮老头们是一道风景。不管是不是属于“外貌协会”的,凡是见过这些“老头”的,必定赞同这句话。
满头纯银发是老束的经典标志,加之高大的身材、慈祥的笑容,叫人过目不忘。身为总编辑,看完大样吃午餐时任由属下坐在一边数落报社里这个不是、那个不是,他总是边听边点头,真诚欢迎大家评头论足,宣泄不满,这种风度和雅量令人由衷敬佩。崇文先生南人北相,国字脸庞,身板高大,明星般的举止潇洒优雅,对年轻人很少说重话。之江先生浓眉大眼,说话慢慢的、糯糯的,确有江南雅客之风。榕甫先生编辑副刊近三十年,看似一位常年埋头故纸堆的寡言清瘦老人,抗战时却是《中国的空军》月刊记者,两次随空军战机深入日军占领区,采写执行轰炸任务的报道。当年的这份英武果敢,甚是了得,堪称漂亮!
不单是人漂亮,他们手里的“活”更漂亮。
吴崇文先生上世纪40年代以笔名文宗山纵横文坛,1952年进新民晚报后,一直担任文化版和体育版编辑。同事回忆,吴先生拼版不画版样,直接站在台边口述指令,拼版师傅听令排铅字,旁人称绝。上世纪80年代,全国除专业性的中国体育报外,综合性报纸中唯独新民晚报专设体育版,把体育报道做得生龙活虎,广受赞誉。
之江先生的戏曲报道和艺术评论独具特色,业内评价“是戏曲的教材,艺术家的辞典”。由于深入钻研,可以说,他对京剧剧目无所不知,对来沪演出的京剧名家无所不访,单是《盖叫天和他的盖派艺术》一文就写3万多字。新民晚报复刊后开设“昨夜好戏”专栏,年过花甲的他常常是晚上看戏、写稿,次日早上送稿到报社,乐此不疲。之江先生给“昨夜好戏”写稿从不以专家自居,而是从名角的家世、师从、功力到演出的实绩,用轻松的文艺欣赏笔法平实地叙述,不动声色地述说门道,引导外行渐入审美的佳境。
人们常说:相由心生。新民晚报的“老头”们之所以漂亮,同他们为人处世的风格恐怕不无关系。复刊后,报社里平时常常“没大没小”。老束自认为最骄傲的事是,当了37年总编辑,没人叫他“束总”。在九江路临时社址期间,他同社长赵超构、副总编辑张林岚“蜗居”一室,中午,束张两人常到文化组聊天,让老社长午休。老束每每往藤椅里一靠,听记者编辑说文艺界的近况;大家围在一起,“听老束吹路子”。1988年5月电视台组织全市京剧票友比赛,老束鼓励记者翁思再:“你今天回去就找胡琴吊嗓子,报名参赛为晚报争光。”他提议,参赛剧目一定要拿经典的老戏。翁思再过关斩将,最终以一段西皮《珠帘寨》获得全市第二名。
“文革”中,新民晚报停刊,崇文先生转到一家出版社,在那儿做到退休。报纸复刊,他应命“回归”,又在“老家”干了将近11年,每月只领取30多元报酬,却丝毫不以为意,从不计较。之江先生1946年6月就进了报社,堪称元老,却一辈子跑新闻,甘愿写“豆腐干”,曾有“总编辑直属记者”的雅号。笔名“吾三省”的陈先生是报社公认的“活词典”。在80岁前后,他耗时三年,策划并完成《夜光杯文粹》第一辑选编工作,拿到新书样本时,他觉得如释重负,庆幸“在这快要走到生命尽头的日子里,居然还为报社办成了这么一件不大不小的实事”,并无他求。
新民晚报的“漂亮老头”们精进又豁达,不仅绘就了各自漂亮的人生,也绘就了新民晚报的漂亮画卷。斯人已逝,而他们留给这张报纸、留给这座城市的记忆,却鲜亮如昨。事实上,新民晚报的“漂亮老头”又岂止这四位?默祷一百岁的他们在彼岸漂亮依旧,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