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07: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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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0月07日 星期五 放大 缩小 默认   
尝尝食人鱼
胡展奋
  胡展奋

  最早知道食人鱼自然是那部著名的好莱坞大片《食人鱼》。后来做新闻,1999年新民周刊最早发表“食人鱼在上海市场出现”的深度调查,调查过程中还弄到了“食人鲳”的活体标本,红腹,利牙,当时看着那牙不禁毛骨悚然:怎么和人的牙齿排列很像?尤其是门牙和尖牙,更其锋利发达。

  当时就想,维持生态平衡,“吃”一定是最好的方法,当下的美味大闸蟹事实上是一种食稻伤农的东西,曾经对江南的水稻危害极大。直到元朝,江南一带的螃蟹对水稻的损害还被称为“蟹厄”。

  《元史》记载:“吴中蟹厄如蝗,平田皆满,稻谷荡尽,吴谚有蟹荒蟹乱之说,正谓此也。”水稻田里的大闸蟹多的时候,竟会像蝗虫一样,给水稻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可想而知,古时江南农民对危害水稻的螃蟹有多痛恨,恨到了极点,便群起而大嚼,《红楼梦》薛宝钗的《螃蟹咏》写道:“于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馀禾黍香”,意谓吃掉螃蟹才能保住庄稼,“蟹厄”,是可以吃掉的。不过有一点,“痛恨之物”也得恰巧是美味才行,老鼠虽然人人厌弃,但从没人想去吃光它们,盖因口感远逊大闸蟹吧?

  同理,食人鱼如此可恶,南美人为什么不去吃光它们呢?因此马上想到,食人鱼的口感如何?不好。鄙人当年做调查时吃过,肉质很木,和我们后来在古巴吃的食人鱼完全不同。

  那些日子哈瓦那中菜馆“天坛饭店”天天给我们烧海参吃,海参是加勒比海参,时间一久就吃腻了,老板陶锦荣说,换换口味吧,此地食材少,食人鱼怎么样?大家一听都欢呼起来,很快大厨罗书贵端来了一大盆,介绍说,食人鱼品种很多,今天这盆叫“印地安武士”,此鱼因稀少而名贵,其特征为从下颚延伸到背部有一条黑色的线,食人鱼的体形一般都呈铁饼状,唯独此鱼的背部特高,成鱼可大至30cm,我们尝了一下,肉质颇像“马面鱼”(沪人俗称“橡皮鱼”),虽然粗糙但很有弹性,小罗烧得也好,这种鱼,必须红烧,事先暴腌一下,让咸头进去,再油里炸透,弹牙而鲜香。

  同行中,有喜欢清蒸的,吵着要吃清蒸,陶老板说,食人鱼的肉头一般都较老,它要嫩的话,早就像大闸蟹一样被吃光了,人类“好嫩而厌老”、“好鲜而厌木”,你别看非洲人、拉美人、黄种人或白种人,这一点上却惊人地相似,你们一定要清蒸就不妨试试,于是小罗就挑了食人鱼中号称最嫩的“蓝背”,怕葱姜压不住,特地用剁椒蒸,端出来大家一尝,连声叫“难吃”!“难吃”!剁椒仍然压不住它的腥膻,同桌的甚至有恶心欲吐的。

  说来也不可思议,食材似乎也是跟人跟族群的。大陆的水产只能用大陆的调料烹制,西洋的水产也只能用西洋调料烹制,国人用葱姜黄酒烧三文鱼,用糖醋溜鳕鱼吃,都很难吃;美国人痛恨泛滥的“亚洲鲤鱼”,也有用黄油胡椒对其煎烤的,同样难吃,这众人皆曰杀的“蓝背食人鱼”第二天被小罗用朗姆酒一浸一渍后,黄油一煎,佐以各种南美风味调料,诸如墨西哥辣酱、牙买加“朵朵”等,好吃得简直天上人间。

  古巴食人鱼的来历不太清楚,据说都来自亚马逊流域或其他拉美河流,生物学家统计,目前已发现的食人鱼有20多种,它为什么这么厉害?因为它的颈部短,头骨特别是腭骨十分坚硬,上下腭的咬合力大得惊人,可以咬穿牛皮甚至木板,能把钢制的钓鱼钩一口咬断,据说平时在水中称霸的鳄鱼,一旦遇到了食人鱼,也会吓得缩成一团,翻转身体面朝天,把坚硬的背部朝下,并浮上水面,使食人鱼无法咬到腹部。

  然而食人鱼最独特的禀性是:“多数人的暴力”,亦即成群结队时它才凶狠无比。无数次的实验证明,你玻璃缸里养上几条食人鱼,一旦有客凑近或主人做一个尺度很大的手势,这种素有“亚马孙恐怖”之称的恶棍竟然吓得退缩到鱼缸最远的角落里觳觫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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