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老朋友、山水画家刘超兄闲聊,说起画坛往事。他为人忠厚,肯热心助人,许多书画名家如陆俨少、曹简楼、陆抑非、钱行健、赵丹、华三川都与他有往来。说到兴头上,他走进内室,取出一叠名家来信,从中抽出一封38年前张充仁老先生写给他的信:“刘超贤弟:两张国画已完成,希望您有便来舍间携取……张充仁1979.7.8。”我有点好奇。张充仁这位雕塑大师,现代中国雕塑艺术奠基人之一,他怎么会与小32岁的刘超兄有如此的忘年之情?刘超兄大概猜出了我的好奇,于是给我讲述了这封信的由来。
张充仁(1907—1998),上海七宝镇人,1931年入比利时皇家美术学院,其间协助漫画家埃尔热创作的漫画人物形象“丁丁”,在比利时和法国几乎尽人皆知。1935年归国后,一直在上海从事艺术创作和艺术教育。1979年任上海油画雕塑创作宝主任。他在油画、水彩画、雕塑等领域造诣极深,晚年又涉足国画。1988年应法国政府之请,为密特朗总统塑像。
张充仁在艺术界交游很广。他久闻沪上画家、张大千入室弟子刘侃生大名,常常到蓬莱路龙门村100号刘宅拜访,相互交流。就是在那里,他认识了刘老的公子刘超先生。
说来也巧,1959年刘超兄考进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张充仁正是他们的人体解剖课老师。那时的上海美专,师资力量雄厚。如透视课颜文樑,素描课孟光,以及俞子才的山水,郑慕康的人物,乔木的花鸟,真是极一时之盛。这些教师把学生视作自己孩子,授艺绝不保留。何况张充仁,说起来还是刘超的父执辈,自然更加亲切,不时,叫他到自己家里去,谈艺术,拉家长,一直到他毕业后进入上海沪剧院从事舞美设计,依旧保持着交往。这样的潜移默化,极大地激发起刘超的艺术潜质。他后来创作的山水画作品,视野开阔,融合中西,脱胎于传统而求新求变,是与他接受名师指点分不开的。这其中,自然包括张充仁的美术滋养。
1979年6月,刘超又一次走进绍兴路76弄7号张老寓所。在二楼工作室里,张老向这位忘年交回忆了自己少年时学艺的艰辛;在徐家汇的土山湾照相制版部里一边做学徒,一边学习法文和绘画。他语重心长地说:“现在你工作、学习条件这么好,艺术基本功又扎实,更应该好好努力,做到承前启后,继往开来才是。”一席话,说得刘超频频点头。临告辞时,刘超提出想求一张老师的墨宝留念,张老爽快地答应了。过了半个月,张老果然来信,说已经画好,还画了两张,令刘超惊喜不已。
说到这里,刘兄遗憾地告诉我,两张画倒画得很好,大小都是六尺开四。一张画花卉,另一张是两条鱼在水草丛里游泳嬉戏。可惜后来家庭变故,全都不在他手里了。看他烦恼的样子,我连忙劝慰:“古人云‘人亡弓,人得之,又何憾焉。’况且,画没了,信仍在,是你们画坛忘年交最好见证啊!说得刘兄化悲为喜。我们又换了一个话题谈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