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小津安二郎拍摄了自己彩色电影时代的第一部电影:《彼岸花》。和《秋刀鱼之味》根本没出现秋刀鱼一样,《彼岸花》里也没彼岸花什么事。《秋刀鱼之味》全片唯一出现鱼的场景,是影片开头,三个男人请老师饮宴,不过那不是秋刀鱼,而是海鳗。那么《彼岸花》呢?我仔细对照电影和剧本,只有五个场景五个镜头中浮光掠影般地闪过花束,显然,小津安二郎以花为名却意不在此,他更看重的,不是实存的花本身,而是它的玄学意义。
在日本,彼岸花是冥界之花,花语是“分离/伤心/不吉祥”,从一开始就预示了这个家庭中将要出现的危机和矛盾,尽管小津最终是以皆大欢喜的方式收尾的。在电影中,我们难得一见小津电影中的婚礼场景,婚礼,如同葬礼,男宾皆着黑色燕尾服,女宾则大多黑色和服。这样,在喜剧之中就隐隐蕴含着悲剧。
具体而言,彼岸花也就是石蒜科的石蒜,鳞茎近球形,伞形花序顶生,因为石蒜先花后叶(也有先叶后花的品种),花与叶互不能相见,因此才有“彼岸花,开彼岸,只见花,不见叶”的说法。可是,先花后叶或者先叶后花的植物太多了,上海的市花白玉兰就是先花后叶,为什么偏偏石蒜要成为彼岸花呢?
石蒜有很多别名,有的可没有彼岸花那么唯美,比如叫龙爪花或者蟑螂花,张牙舞爪的小强,想想就让人顿生厌恶,怎么能和彼岸花并列同称一种花卉呢?这是不是体现了石蒜的双重性格:神性与魔性?
梅艳芳有一首《蔓珠沙华》,翻唱自山口百惠的同名金曲(朱哲琴翻唱过日文版),唱的其实也就是石蒜彼岸花。《寓言》专辑中王菲也唱《彼岸花》,前奏很长,林夕的词很短,但够经典:“天黑刷白了头发,紧握着我火把。”“彼岸没有灯塔,我依然在张望。”内心暗黑的林夕苦苦等待的究竟是什么呢?是一个人的回心转意?我看,在他与王菲,更多的,是一种等待的姿态,无望而执着——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在这里,不离不弃。与林夕的词一样值得点赞的,是王菲自己的作曲,悲伤但不滥情,空灵但不空洞。
彼岸,似乎永远是无法抵达的,就像安妮宝贝的小说《彼岸花》,彼此面对、各自诉说的乔、小至和南生,每个人的故事都在孤独的别处,没有彼此理解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