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戏剧:“舞台剧是我的理想主义皈依的地方。”
新民艺谭主持人、著名话剧演员沈磊(以下简称“沈”):您对话剧《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的评价是什么?
金士杰(以下简称“金”):《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源自由真人实事改写的小说《相约星期二》。这出戏在上海已经来了第三次了。在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一个很简单的小品,没有把它当大餐,结果反映非常的好,要不停地加演,我们都笑说这是小兵立大功。
沈:兰陵剧坊是怎么成立的?
金:我年轻时候有阵子在台北当仓库管理员,这期间我花了十个月写了第一个剧本。偶尔朋友带我看戏,渐渐认识了一些人,什么诗社、读书会、影友等等,我就这样和他们有了接触。当我登高一呼说:“我要组织一个兰陵剧坊了。”我就打电话,把这几年我视为英雄好汉的朋友全请来了,他们也都很积极地来了。那时候是一点启动资金都没有的。但我心中有一个想法,我知道穷日子不好过,但是我并不把它当回事。
沈:《暗恋桃花源》中的江滨柳是您的经典作品之一,是什么时候开始和赖声川合作的?
金:兰陵剧坊开了第五六年的时候,赖声川从国外读书回来,大家都有相同的朋友,就这样认识了。欣赏归欣赏,我们还是要见真章的。于是他回国没多久就和兰陵剧坊签了约,做了他的第一个戏,叫《摘星》。
沈:在您心目中舞台剧和参演影视剧,孰轻孰重?
金:当然是舞台剧。舞台剧是我的发源,也是我的归宿,是我的理想主义可以皈依的地方。
谈表演:“艺术的冲动是不灭的。”
沈:怎么样可以成为一个好演员?金:假如我们现在都在蛮荒时代,请问这个世界上有哪些职业是可以存在的?比如医生、农夫就可能是存在的。那演员存不存在?我的答案是存在的。因为人对表现的欲望是藏不了的,就像对文学和音乐的冲动是一样的。一个好演员要有爱上编剧工作和导演工作的思想,不可以专职到只用演员的这条思路想事情。演员面对这个世界,就要准备好自己的反应,艺术的冲动是不灭的。
沈:您在排戏的时候更多是按照总的大纲来呢,还是更多靠相互聊?
金:我觉得相声剧中聊的成分比较多,一来一回都建立在很多不小心上。在一个有故事系统的剧本里头,导演会有不同的段落处理,有的段落非常扼要,有的会切得更小。导演交代得越多,我们表演就越有方向感;交代得少,我们的自由性就更大。
沈:您和这么多不同演员合作过,您是怎么看年轻演员的?
金:年轻人少的是经验,特别是舞台和生活经验。但是年轻的稚嫩,这种经验的不足,在我看来有时候反而是好事。他没有依靠的东西,因此某种赤裸而逼真的自然感是更有趣的。按照剧情发展,对一些年轻演员有时候冷不防地骂他一句,他会脸红。让一个有经验的演员来说他可以掉泪,可以流鼻水,但是脸红是很难的。有人说你脸红观众也看不到啊,别浪费这个表情了,但是这是一个很真实的状态,你会发现他已经活在这个角色里了。
谈人生:“对生活,我喜欢旧的调子。”
沈:据说您以前学的是畜牧?怎么会选择这个专业?
金:我念的是农专,换句话说就是学的兽医专业。我从小的兴趣就是文艺,喜欢看漫画、看电影还有看各种各样的书。小时候我哥哥走的是读完高中读大学的路线,每天读书读到打瞌睡。我觉得他活得好累,我就想要另一种人生。我对人生有一点贪心,想要去玩点什么,想要去了解些什么。这时候我就打定主意说:我试试看别的吧。然后就去读农专了。
沈:为什么又从牧场中走出来,进入戏剧领域?
金:我对农业本身是有点兴趣的,我对生活也喜欢那些旧的调子:旧的生活方式,旧的人际关系等等。在牧场养猪养了一年半,我了解了猪的一切。在去牧场之前,我收了包袱要去台北工作,当时有一肚子文艺青年的理想。我爸觉得我翅膀硬了,不听话了,我看到他送别我时背对着我在偷抹眼泪。我心中不忍,心想我要做大事业,但是却伤了家里的老头,那算什么呢。就这样决定暂时不离开家,在牧场做规规矩矩的本行。做了一年半,也对得起猪,也对得起人,我这才二度离家,去了台北。
沈:有了儿女之后,对您的思想上有什么影响?
金:其实我这个人比较多愁善感。孩子一来,我却发现自己老是在笑。我就奇怪我这个人强大的悲剧色彩哪儿去了?后来才发现孩子身上有趣的特质让我每天都有新的发现,让我觉得我活到现在还在学。
【观众问答】
1.“你能和自己的内心和平相处吗?”面对生死您怎么看?
金:对人世间有许多过得去的过不去的,我和很多人都差不多,也在面对它。我有勇气去正视我自己的足与不足,我与我心灵的不能和平相处的地方我也坚持和它面对面。
2.您在您的演艺生涯中,觉得自己有几个节点,或是里程碑吗?
金:我试着用“阶段”这个词来回答这个问题。在我演电影的时候,对我来讲就有一个转折。某一天,我突然把摄影机“踩平”了,感觉我把摄影机完全消灭了,突然就可以很轻松地去表演。演员在演戏中应该忘记那个取景框的存在。我觉得这是拍电影的一个节点,从那天开始我就有点喜欢电影表演了。
3.您怎么看钱和艺术理想的关系?
金:大概是三十几四十岁的时候。伴随着这个思想的转变,我走进了婚姻的大门,我有了孩子,这是我之前大半辈子坚持的独身主义所不同的。可以这么说,我就是大自然中的一片叶子,该掉就掉,不必太用力反抗。
整理/林吉意 摄影/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