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朋自云南旅游归来,带了一些当地的小吃食送给我尝尝。云南,我去过,对那些东西,略知一二,唯独对其中一样东西——火烧干巴,面熟陌生,吃不准其为何物。按照我的推测,它应该是一种小点心。火烧,有些地方叫烧饼;干巴,是什么呢?哦,云南很多地方把一种烙饼叫粑粑,大概就是它了。
一袋火烧干巴,只有88克,掂上去很轻。我自作聪明:可能它被加工成上海人吃的零食——锅巴了。打开一看,傻眼,原来是一根根像茶树菇一样的东西,手指般长,火柴般细,枯枝般色。哪里是粑粑!不过,粑粑另有一个名字叫饵块,而把饵块切成丝,滇人称为饵丝。会不会火烧干巴就是火烧饵丝?
瞎七搭八!
一尝,是肉干啊,还是牛肉干。满口香气,滋味醇厚,要臻于这样的境界,不下“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功夫,绝对不行。我们通常所吃的牛肉干,一块一块或一粒一粒的,一条一条的相对较少,即使有,差不多有小指粗,俗称“手撕”。还有一种,叫“麻辣灯影牛肉”(不是片状),细若游丝,适合一撮撮地吃,下饭佐酒两宜,但做零食就牵强了。眼前的火烧干巴,和上面说的牛肉干都不同,硬朗得很,牙口不好的人没准会把牙磕掉。
为什么到过云南的人不一定知道火烧干巴?一类可能像我一样,粗心大意,熟视无睹;一类可能似曾相识,却对不上号。揆诸后者,其失察之误,在于不知干巴和火烧干巴有所不同。
干巴是云南流行的美食,制作工艺复杂:寒露前后,选用地方肥膘黄牛宰杀,割下24块无筋、顺刀之规整牛肉(滇人称之为“骨施特”,即净肉),成12对,每对都有一个名称,如“饭盒”(即股四头肌)、里裆(即股薄肌)等,其中“饭盒”、“里裆”为上品。肉在通风处晾透后,用炒过的食盐涂抹几遍,加五香粉、花椒粉等香料。装缸腌时要放平压紧,再撒一层盐,用几层纸扎紧缸口。20天左右取出,吊挂晾晒。两天后再平放加压挤水再晒,直至肉已干硬。牛干巴最常见的吃法是油煎或炖吃。
火烧干巴是在干巴的基础上用火烤熟,去除焦黑部分,大力捶打,把干巴打散打松,用手撕着吃。我吃到的火烧干巴肯定不是这样制作的,它应当是在干巴烤熟呈褐红油润后,用木槌敲打成丝状而成,当然比丝粗(另有一种火烧干巴确实是一丝丝的),因此更难。
火烧干巴是西双版纳傣族特产。我没有到过西双版纳,难怪对此不甚了解。
据看过烤制现场的人说,傣族人一般把干巴放进由废弃的汽油桶做成的烤炉里用火炭烤制。干巴烤得是否到位,关键是看火候掌握是否恰到好处:过,则容易烤焦;欠,则不够酥脆。傣人烧烤干巴过程中,会出现三个名词:并,并窝,并雅。什么意思?我查了半天,没结果,大致是烤制方法。“并”,也许是两种以上的材料或方式“并用”吧,我猜测。
我吃到的火烧干巴,包装袋上冠以“岩牛”两字,令人十分费解。仔细察看,发现上面说得非常简洁:“岩”,是傣族的男姓。那么,这是否暗示这头牛十分健壮?
还有一点也有点玄乎,包装袋上写得清清爽爽:火烧干巴,出自傣族玉哨(小姑娘)之手。以前听说上佳的古巴雪茄必定由未婚少女玉手搓捏,想不到火烧干巴也有这等“含金(千金)量”。这当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了。
火烧干巴原为傣族宫廷名菜,专供贵族头人享用,列傣族三大名菜之首。现在已经成了大众化的吃食。
我们知道,上海人吃的牛肉干,一斤要用好几斤生牛肉熬制而成,那么,一根根像火柴棍似的火烧干巴,该用多少生牛肉做得?无法想象。总之,此物的性价比很高。
在文山地区,壮族、回族还流行吃火烧骡子干巴,想必味道不输给火烧牛肉干巴的。
在云南的腌肉王国里,如果说火腿是君王,那火烧干巴就是王子。
突然想起前几年孟侯兄从南非归来,送给我一小袋牛肉干。他特地关照:这是生的,你敢吃吗?笑话,美食当前,馋虫踊跃,我有什么不敢吃的!那牛肉干一根根有手指粗,硬邦邦的,咬劲十足,很着味,好吃极了。现在想来,它不就是南非的干巴嘛!只不过不是火烧的干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