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校工个追悼会正要开始个辰光,一对蛮有气质个中年男女急匆匆个奔进厅来,跑到遗像前,扑通双双跪拉地浪,双手作揖连连祭拜,边哭边喊:“姆妈呀,阿拉勿孝,来得晏了。”主持追悼会个是迭位去世女校工个退休老校长,看见迭种情况邪气奇怪:女校工伊拉一家人家伊勿要脱熟悉噢,男人是位离休老干部,伊个儿子搭女儿老早就认得,哪能又冒出了两个子女来?
追悼会后家属安排吃豆腐饭,席间老干部告诉老校长,女校工是伊个填房,结婚五十多年了,拿我前妻个两个小囡当自己亲生一样,坚持自家个小囡勿要,几次怀孕却瞒了伊打脱了。这倒是老校长从来呒没听到过个。伊讲,前头个老婆生了场大病呒没救过来就走了。伊是既当爸爸又当姆妈,还要忙于一个大厂家个事体,一个人实在撑勿下去了,乃末隔壁邻舍帮伊介绍女朋友,呒没想到大家一看侪满意就结婚了。最让老干部感动个是,伊辛辛苦苦拿两个小人带大,小人也老早拿伊当成自家个亲娘,勿晓得底细个人根本看勿出伊是个后娘。想起几十年恩恩爱爱过来个日脚,老爱人讲得竟伤心得哭了。正垃拉大家劝伊勿要忒伤心个辰光,搿对晏来个兄妹开口讲闲话了。原来伊拉两人是亲兄妹,读小学辰光,伊拉就垃拉女校工上班个迭所小学里读书,伊拉个爷也是迭所学堂教数学个老师。当年文化大革命已进展到“清理阶级队伍”后期,一日“校革会”领导通知阿拉爸爸去学习班。爸爸心里清爽,所谓“学习班”,实际就是进“牛棚”。迭个辰光阿拉姆妈正好去了奉贤干校,爸爸正拉犯愁,伊看到了正垃拉打扫过道个阿姨,硬着头皮拿阿拉两家头托拔伊。本来以为阿姨会拒绝,出人意料个是伊听到阿姨讲:“沈老师,小囡交拨我来管,侬放心好了。”从搿日开始,阿拉兄妹俩就“住校”了。阿姨本来可以每日回去个,为了阿拉,伊居然跟阿拉一道轧拉窄小个传达室里。伯伯也同情阿拉,让阿姨勿要惦记屋里。阿拉垃拉学堂住了半年多,迭半年多来阿姨一家省吃俭用,拿粮票、油票、肉票贴拔阿拉用,从迭个辰光开始,阿拉就偷偷叫叫伊姆妈。阿拉长大后,阿拉自家爸爸姆妈一直拿迭桩事体讲了又讲。伊拉讲,垃拉顶困难个辰光得到个帮助是顶顶可贵个,要阿拉记牢阿姨个恩情!其实,只要一想到当时阿姨千方百计照顾阿拉个一幕,就感动得想哭,随便哪能也勿会忘记个。阿拉两家头现在垃拉国外工作,每年碰着过年过节侪要尽尽孝心个,迭次一听到噩耗,马上乘飞机赶来。
听兄妹俩一讲,想想女校工做人做到迭种程度真勿容易,交关人听拉侪揩起眼泪来了。
老校长是我大哥,迭个真实感人个事体是伊讲拨我听个,我想让更多个人晓得垃拉阿拉个周围,有个老老善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