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2月3日随作家沈善增先生去兰心大戏院观赏庆祝上海市曲协成立五十周年评弹专场演出，惊悉苏州评话大家陆耀良先生于前一日仙逝，心中难过，陆老慈祥儒雅之相犹在眼前……

　　记得六年前我去厦门路石库门老屋拜访陆耀良先生多次。老人同我讲了许多评弹佚事，还宴请我们到酒家吃老上海菜，同聚者有周家盛、李唯、应明森等书法篆刻朋友。陆老回忆，他幼时喜欢到观前街玄妙观露天书场听书，十几岁拜了先生，跟着到常熟、无锡、娄塘等处走穴。后来他到上海，先到七浦路三星园小书场去试说《三国》获得好评，小书场都来请他去说……再后来帮说《描金凤》的“描王”夏荷生救场七天，名声大振。

　　他说，旧时说书人肚里货色（学问）要多，人要有书卷气，文史、戏曲、小说、民俗、民风、科学，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样样要精通，学到的知识融入到表演中，他曾汲取京剧演员马连良的表演风格，使何派《三国》细腻风趣的特色得以继承发扬。评弹艺人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常熟角里吃肉，无锡角里吃粥”，旧时常熟书场中老听客学识渊博，说书人表演失误，听客会向演员提醒错在何处，有利演员在艺术上不断进步。在无锡乡村书场里，演员台上说书，听客在台下搓麻将，演员水平无法提高，钱赚不到，只好吃粥！

　　老上海魏绍昌、顾也鲁、陈巨来、陆澹安、杨六郎等先生都是陆先生的老听客、好朋友。他说了一段关于篆刻家陈巨来的故事。陈巨来原是沪上沧州书场坐在后边的老听客，后来坐到前排来了，此人刻章一流，头子活络，蛮会白相，讲戏话蛮来三，脾气臭得一塌糊涂。伊蛮喜欢听我说大书，某日，陈巨来说：“耀良兄，我要刻方印赠奈，不久，巨来送来一印说，帮你刻印不敢拆烂污，鬼叫刻到鸡叫，一气呵成，嘴干，喉咙冒青烟，头昏，眼皮沉如铅，今朝勿客气，润格免了，润嘴的茶要弄杯喫喫！陆耀良满心喜欢，约了陈巨来和几个老听客跳上黄包车到德兴馆老饭店，记得那天陈巨来点了虾籽大乌参、八宝辣酱、红烧秃肺，几盅黄酒下肚，陈巨来戏话不断，说有个算命先生专门帮有钱老板算命，总是说人家那里那里有灾难，还说算出来某老板娘身上有三黑痣，主大凶，老板明年要中风、破产。那老板闻之心惊肉跳，准呀！内子身上确有黑痣三颗，莫非遇到仙人？吓得那老板捧出500大洋请算命的指点消灾避祸方法，算命先生教他家里的床要移动到东窗下，睡觉头朝东，开窗，脚向西，床头贴一张黄符纸……还有三马路一爿酱鸭店里有个22岁小开看中一位徐家汇老洋房家有奔驰车很漂亮的大家闺秀，后来弄得喇叭腔，还有画家某人与某人在咖啡馆里搞七捻三……讲得活色生香。啊呀呀！大家好像在听陈巨来说书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