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地名许多不明不白,譬如写《金瓶梅》的兰陵笑笑生,这个兰陵究竟在哪,有人说山东,有人说江苏,都是认真学者,都有依据,到底谁对,说不清楚。
中国曾有两个通州县,一在河北,一在江苏。两个清江,一在江西,一在江苏。秦始皇开始郡县制,县是重要行政单位,名不正言不顺,上头下令改,江苏人好说话全改了,一个改名南通,一个改为淮阴。比县小一级的行政单位,同名更多,多了就可改可不改,随它去。譬如黄桥,上百度搜索,有名气的便是三个,两个在江苏,一个在江西。江西那个最小,江苏的一南一北,苏北影响更大,因为新四军的黄桥决战,因为黄桥烧饼。
母亲在苏州生活过,妻子标准的苏州人,作为江南人,都是先知道家门口的这个黄桥。出发去参加文学活动,她们都说知道这地方,我特别强调是苏州的黄桥,不是泰州的那个,母亲和妻子异口同声,说苏州人怎么会不知道黄桥呢,说谁还不知道苏州有个黄桥。
历史上,苏州总是富得流油。不过苏州人眼里的黄桥,过去是穷地方,有专家甚至称它为苏州的北大荒。妻子中学毕业是“文革”后期,知青下乡到了尾声,苏州人怕往远处跑,情愿在郊区插队。妻子去了武进的横林,同学有的去昆山周庄,有的去了黄桥。从距离上看,黄桥最近,贫穷程度相对最差。什么地方富,什么地方穷,都是比较。说老实话,过去哪里都穷,现在呢,很多地方都富。
还是好多年前,苏州人喜欢用农村包围城市来形容城市居民的窘境。农村越来越富,当年的城里人现在一提起乡下人,就有说不出的眼红。想当年,妻子小姐妹的父母都关照女儿,千叮咛万嘱咐,吃点苦可以,别嫁给乡下人,现如今一个个想后悔已来不及。
黄桥的富很难用纸和笔来描绘,有了钱,如何提高生活品位,是个大的社会问题。烟花三月江南,梅花桃花梨花次第开放,为领略此地的富庶,我傻乎乎地被召唤来观赏上千亩的荷塘。这是平生第一次见识这么多这么大的荷塘,留得残荷听雨声,冬去春来,残荷也所剩不多,小荷刚露尖尖角,一个蜻蜓都不见。
然而还是震惊,还是佩服,黄桥人居然用大片荷塘的创意来夺人眼球。问主人为什么不等些日子,荷花开放了,再邀请客人过来参观。主人很有心计,笑而不语,最后才揭开谜底,说这不过是预热,说作家们都应该有点想象力,大家现在看到的,是国内最大的荷花主题湿地公园,举一可以反三,居近则能望远。立足今天,展望未来,真到了开花季节,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你们若是有心人,这样的好地方,不怕你们不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