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端午节的代言形象是清香的粽子和喷香的豆子。都和吃有关,也都和童年、乡土、母亲关联。
粽子用箬叶包裹,每一个角尖都充填着糯米和红枣的香甜。豆子为蚕豆,才晒爆,呈鲜亮的鸭蛋壳青,散发出夏至朗日特有的气息。
这些都在记忆中,在渐行渐远、渐远渐淡的回味中。
真爱那个平民化的节日。木门楣上郑重悬挂的菖蒲、艾草、蒜头,八仙桌上散漫摆放的盐浸豆、雄黄酒,顽童裤兜里紧捂不舍的熟咸蛋,小囝眉额间灿烂点染的虎王字……
那时,不知道端午的文化渊源。那时的端午恰如等放学的少年,很单纯。
“端午”一词,最早见于西晋周处《风土记》:“仲夏端午,烹鹜角黍。”鹜是野鸭,角黍就是粽子。说的是到了夏季端午日,当地有烹鸭煮粽的风俗。这一说,极亲切。文史的记录与我儿时的记忆,来了个穿越时空的交融。
有意思的是,儿时,母亲给我们烹的不是“鹜”,也不是家鸭子,而是看着就叫人起鸡皮疙瘩的癞蛤蟆,即蟾蜍,属“五毒”之一。借端午的“纯阳”威力,好歹让我们壮着胆解了一回“肉馋”,同时也祈请那乳白色鲜得出人想象的蛤蟆汤,治一治踞伏在我们额头上的痱子、疖子。这个土方法,在当年集体贫寒的境况中,效验可谓相当明显。蟾蜍有毒素,雄黄酒也微微有毒,但毒可以用来解毒、用来化瘀、用来祛秽、用来镇邪。“以毒攻毒”,大自然就如此神奇,中国哲学与传统文化就如此微妙。
有一点,我得坦诚——雄黄酒我从未喝过,家里也从未炮制过类似的“神酒”。这里的原因也很微妙,一则雄黄不是随便能买到的,掌控不当还会惹出祸事(雄黄加热氧化后就成剧毒砒霜);二则也是关键的,越剧《白蛇传》在苏杭地带可谓家喻户晓、深入人心,剧中善良多情的白娘子被逼于端午节饮雄黄酒的情节深深刺痛了成人未泯的童心和孩子纯真的童心。
“平平淡淡才是真。”从本质上讲,过节也就是过日子,平淡一点,平和一些,或许过得更充实、更有意义。
凝视着历书上的节日,看着公历、农历上下并行,静静,我把“端午”久久咀嚼、细细品味——
这个节日是清香的,这个节日是辛辣的;这个节日是儒雅的,这个节日是阳刚的;这个节日是诗人的,这个节日是民间的;这个节日是远古的,这个节日是崭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