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上学的时候,经常心血来潮自驾游。有一年,老公要去新墨西哥州的阿尔伯克基开会,于是两人开车出了门。会议结束后我们返程,穿过科罗拉多州、内布拉斯加州回到南达科他州的拉皮德城。故事就发生在科罗拉多州。
科罗拉多州位于美国西部,是美国50个州中地势最高的一个州。该州有11个国家森林、2个国家草原和8个自然保护区。那天晚上12点,坐车的我有点支持不住了,就说:咱们是不是应该找个地方休息了?迷迷糊糊中听老公说:马上前面就到一个小镇了。
不知多少个“嘀嗒”过去了,突然,“嗵”的一声,睡梦中的我眼前飞过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我把眼睛睁开,只听老公说:“我们撞上LU了!”我重复道:“CURB(路沿儿)?”他回答:“DEER(小鹿)!”这下子我完全惊醒了,两人赶紧打开紧急灯、摸电筒、开车门、下车查看——车头水箱被撞裂了!
漆黑的雪夜,3只鹿在拐弯处并排穿越高速,当看到它们时,已来不及刹车——也不能在雪地里急刹车,鹿被撞飞了!
外面很冷,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远处来了一辆车,很奇怪,本来路上就很少见车,更不用说在这雪夜,简直就像上帝派来救我们的天使。车上的人热情地把我们带到前面的小镇住下来。进房后第一件事,赶紧找警察。电话打过去,我很抱歉地告诉警官:我们撞了鹿,不是故意的。科罗拉多的警察很友好,说了不少安慰的话:“我们这一带不撞动物是不可能的,动物比人多,而且不用买捕猎许可,谁撞了就归谁!”
老公联系了“三A”车友俱乐部,他们负责拖车、修车、保险。我们于是有幸在这个叫“莱弗”的小镇休息了3天。小镇不大,但很温馨。祥和、安静,不知名的小草小花摇曳着,树木葱茏。有趣的是在哪儿都能遇见中国人。
莱弗小镇有家中国餐馆。每次自驾,老公唯一要求是每天必须吃一顿中餐!三天里,我们天天去那家中餐馆,不仅因为那是唯一的一家中餐馆,而且因为在那里我们结识了一位同胞。可叹的是,他是一个有家不能回的人。
请允许我隐去他的真实姓名。老板娘不在时,他似乎是老板。他独自来到美国,不得不寄人篱下;老板娘留他也许是因为同情。
他曾经是国内一家大企业食堂的采购员。时间一长,与菜场年轻漂亮的女老板熟了,并且恋爱了。可是企业领导也看上了这勤劳、帅气的小伙,最后爱情败给了现实,他娶了任性的领导家千金。一年后他们的孩子出生了,可夫妇俩已经闹到了砸大衣柜镜子的地步。他想起了那个她,因为自从娶了领导的女儿他已经换了体面的工作,好久没去菜场了。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味道,可他再也见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在他结婚的第二天自杀了!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更无法忍受现在的家,他选择了自我放逐,来到了美国。在餐馆门厅昏暗的灯光里,我看见他手中香烟头发出的一丝火焰。他说话很慢,我们屏住呼吸,不愿打断他,希望他在回忆中找到一点家的温暖。
三天后,车修好了,我们要回家了。回头再看一眼那中餐馆,心里默默道一声珍重:那里有一个有家不能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