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饭庆生。
友人择的馆子,米其林星星一小堆的意大利馆子。很惊人,一夜之间,我城冒出那么多星星来。想说不好恐怕都不行,还是敛声闭嘴,低头跟着去了。年纪一岁岁大上去,到底修了点圆融脾气在身上。谁说岁月不是好东西?
可惜,却择不了天气。
满城风雨如晦,阴霾沉沉压境。外滩那一切的气概挺拔,在脏雾迷离中,统统若即若离,如抽散了骨架,扭捏得声泪俱下。老天真是给人脸色看。
馆子开在老洋楼里,车子必须停很远,仓惶不堪地,于脏极的乌风乌雨里,一地碎石路,辗转腾挪,走得好生吃力。坐到星星堆里,一身裙,已经濡湿了小半。不过倒是不悔,瞭望一眼馆子,庆幸穿麻布裙子绝对正解。这种星星索的馆子,满堂水钻闪亮,晃得人眼睛流泪,穿一身黯淡细麻,总算沉着不错。座上有女子穿草,真真轻狂嚣张,令人想起威尔第的某句凛凛花腔,香艳茶花说不定狠狠就一枝掷过来了。
碧眼侍者擎两枝水,有汽还是无汽?跟伊讲,darling我要温水。人家两只金鱼碧眼瞪得浑圆,差点叫我圣母。等了半半天端来的温水,却是难饮得张口结舌。
油醋面包,循例吃一下。倒是意外惊喜,那一堆花样小面包,做得极好极精致,又花俏又扎实,香软韧脆,一样不缺。数数,有七八种之多,仿佛一间迷你面包铺子,热气腾腾,现场开到桌上。风卷残云,转眼荡尽。迫不及待,跟碧眼侍者讲,darling再来两份。
前菜不过水牛芝士,意大利人看家小菜。并不如何新鲜细软的芝士,点缀于冰花玻璃大碟上,细碎小巧,留白甚多,端详两眼,赛过宋词。窗外满城污秽风雨,灯下盘中冰轮乍涌。坐在米其林馆子里,还想怎样呢?这就该知足的了。
主菜简直无趣到家,炖小牛肉,煎海鲈鱼,几碟家常菜,统统不及格的说。梦幻一碟,是恶贵的白松露。玻璃罩子里,极珍重地端出来,干瘪委屈,毫无天地精华的意思。鬼佬厨师侍立桌旁,一边媚眼翻飞,一边飞削松露,简直做戏一般。我却回身去问那个碧眼侍者,darling我的面包呢?人家答,还要等一下,现烤给你。
最后的提拉米苏,倒是一反宋词常态,一巨份,扎实得总算像个意大利样子。入口一尝,细软不足,酒香澎湃,座上黑甜俏丽南洋美人,娇滴滴叹气,哦哟,这浓的甜酒,要小醉了。
一饭毕,留得印象的,竟是这一句南洋娇语,以及两篮子无敌小面包。
下次再有darling带我去数星星,我真的想耿耿说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