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个认得了六十多年个朋友聚会现在勿稀奇了。阿拉小学里个同班同学每一年至少要聚个两三次。几桌准老头、准老太都同年。后年大家一道去领老人卡,一道来做七十大寿。从小学毕业之后,班级里同学呒没散过。从初中、高中到后来各归各去做工人、做农民,后来返城,后来各自成家,后来做爷娘,现在做阿爷阿奶、做外公外婆,大家一直保持来往联系。人个脾气秉性真是勿会变个。七岁看七十岁,一点勿错。老实头还是老实人,捣蛋鬼陈旧欢喜捣蛋。中队长、大队长老了还是干部派头。立壁角、关夜学个同学上了多数还是自由散漫、呒没纪律。记得小学六年级个辰光,大家做作文“畅想二十一世纪”,有想做科学家个,想飞到月亮上去;有想做工程师个,造出摩天高楼个;有想做将军个,去解放台湾岛个,啥个都想到了,就是呒没想到进到新世纪大家都退休了。排排坐,吃果果哉。一点想法呒没哉。
立壁角,是因为老师光火了,罚侬去站辣教室个壁角落里。立壁角最多次数个要数蔡月兴同学了。珠算课浪口诀背勿出,被彭先生罚立半堂课。历史课浪搭宁先生顶嘴,罚立一堂课。处罚后来简化了,就罚侬站辣自己个课桌前面。小学里我交关听闲话,呒没领受过立壁角。到中学里,因为英文课浪常常背勿出教过个课文,被龚先生罚过好几趟立壁角。我英文从来就呒没认真学习过,万分蹩脚。工作后到外国去出差,苦头吃足。我由此常常怀念英文老师龚先生龚培元。伊罚我还心太软。情愿还回到向明中学再去立壁角,好让我个英文水平能够应付日常生活。关夜学,放学之后被老师留下来勿准马上回家。大家一哄而散去白相了,而闯祸胚得留辣教室里面壁思过。现在立壁角、关夜学大约是勿允许了。现在个小朋友福气。
逃学辣上海闲话里叫赖学;三日两头赖学个就算是赖学精了。我辣大学里做过赖学精。高考恢复,我到复旦中文系读大学,我已经年过卅了。务过农、做过工、干过老师,心静勿下来。常常缺课。一个礼拜只去学堂一两次。前两年复旦个先生陈运吉做寿,我问陈先生:“侬还记得我、认得我?”陈先生笑了:“徐克仁!我点好名上黑板板书个辰光,侬就跳教室个后窗溜脱哉!赖学精,7701班级里有名个捣蛋鬼!”每每记起曾经教过我个那些认真严格个先生来,我很难为情。可以重来一次吗?我一定勿立壁角、勿关夜学、勿赖学精。我要做好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