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地方小、开销大,要安顿下来并有所发展,实在不容易。所以上海人欣赏“活络头”,看不起“死板板”的“老实头”。而做个“活络头”,日常就要鉴貌辨色,碰着什么人说什么话,渐次造就了上海话的丰富、多变与婉转。这一点,在有关“生、老、病、死”的话题上,可以看得很清楚。
如女子怀孕。这是一件敏感的事,许多上海人会避免直说。婉转地说起来就是:她“有了”、“有喜了”、“要做姆妈了”;怀孕的月份一多,就说她“身体重了”、“不方便了”。孕妇上公交车,售票员就会说:“这位女乘客身体不方便,大家让只位子。”
对老人的称呼,婉转的也多了。“这位老伯伯(老妈妈)上来了,大家让一让。”如同称呼家里的老人,令人温暖。“大岁数”、“老长辈”“老爷叔”等,也都是礼貌的婉指。
生病不吉利,上海人说起来也很注意婉转。请听这段对话——
“前阶段我一直在看医生。”
“出啥情况了?”
“肚皮里生了一只物事。”
“那勿要紧,拿脱就好。”
寥寥几句,把“患了难治的疾病”“疑是肿瘤”“手术切除”等“戳心境”的词,都一一避开了。
“死”是大忌,上海话说起来婉转余地更大。如生命垂危,会说是:“人不灵了。”“不来三了。”“气接不上了。”不幸作古,会说是:“走了。”“跑脱了。”“没(殁)了。”上海人当面直接说“死脱”的,为数很少。
对“死”的另一些指代,听上去更有上海话特点,如:“两脚一挺”、“两眼一翻(闭)”,甚至还有“翘辫子”、“弹老三”、“翘老三”,等等。
这些市井俗词,在严肃的语境下,一般不大用,这个道理大家都懂的。只有在特定的语境下,这类俚语才会起到轻松发噱的作用。如在熟人间自嘲,有人就会说:“我怕什么?最多翘老三!”
面对“死”这样一个庄重的课题,上海话有如此之多戏谑之词,使人对上海市民的乐观性格,不免又多一层思考。
【本栏文章可尽量用沪语转换读——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