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时节,父亲从乡下捎来一篮黄地菜,给我尝尝鲜,解解馋。
我看到那又鲜又嫩的黄地菜,就像回到了家乡,那田野里,一团团、一簇簇、一棵棵黄地菜,冲出片片嫩绿的枝叶,枝叶间开出小米粒般的淡黄色或金黄色的小花朵。小时候,我常与母亲一道,来到田头地边挖黄地菜带回家,母亲摘洗干净,用开水泡上一两天,消除苦味,就蘸着酱吃;有时候,母亲就将黄地菜切碎,同小麦粉掺和在一起,做成菜粑粑吃;有时候,母亲将黄地菜切碎,抓上一撮米,或一把小麦粉,煮成菜粥粥,或菜糊糊吃。这些糠菜粮,日日吃,月月吃,我始终吃不厌。一次我拉痢,又发烧,母亲特地做了一碗油煎地菜饼,我喜闻一股清香扑鼻,一口气吃了下去,果然那病两三天就好了。母亲说吃黄地菜肚子饱,不伤人,而且清热、解毒、降压、提神,有助于身体健康。
长大后,日子好了,大米白面,鱼肉不离。荤菜吃多了,就想念黄地菜,总有一根情丝和黄地菜联系在一起。参加工作后,在政府机关居住。每当春天,我总要引着孩子到机关大院外两三里地的渠道港边,挖回一两篮黄地菜,饱吃一两餐,一来解解嘴馋,二来教育子女“忆苦思甜”。一日休息,我在机关大院内散步,偶然机会,意外地发现大院围墙边,沟边一棵挨一棵的黄地菜,长得生机勃勃,逗人喜爱。从此,每当口馋,想念黄地菜时,我就提着篮子,拿上小锄头,到院内墙边,沟边挖黄地菜,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愉快。每次吃上黄地菜,总觉得是精神上享受,人生一大清福。总觉得黄地菜,一生别无他求,它以己之躯,饱人之腹,解人之难,取人之悦,真正做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因而每次吃上黄地菜就从思想上得到了净化,感情上得到了升华。
自从搬进城市繁华的闹市区居住,一天到晚只有那人声喧哗,机器轰隆,再也看不到那绿色的田野,晚上连做梦也在吃飘香的黄地菜。父亲捎来一篮黄地菜,我如饥似渴,连忙摘洗干净,妻子拿起洗净的黄地菜,放进烧热的锅内,油锅里“咝咝”炸开,撒上糖,用筷子搅拌两三个回合,然后铲起来盛在盘中,甜香扑鼻。妻子称这道菜叫“苦尽甜来”。我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又酥又香,朗朗爽口,真是先苦后甜,甜中有苦,苦中有甜。我轻轻咀嚼,细细回味,心里却是甜甜的,美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