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今天起,本报连载由上海文汇出版社近期出版的长篇小说《亲爱的,飞》,它是上海作家王唯铭创作的“早潮三部曲”中的第一部,说的是“跑酷”:一项在城市中展开的无障碍极限运动。汪铭是书中的主角。这个80后的青年为跑酷放弃了所有,只因内心渴望着“脱离地心引力的那份自由”,还心怀一个梦想,要用“飞”来挑战“戴维·贝勒的惊天一跃”。但是,当汪铭的飞背负着90后的爱情、70后的欲望和60后的种种恩怨情仇时,这样的“飞”又将会有怎样的结果?
1.楔子:“飞了啊”
这一刻,世界突然地岑寂了下来,“大黑”也被施了魔法般地停止吠叫,十分惊惧地看着汪铭,就是那颗从这天的清晨起便散发着极为酷热气息的太阳,温度也似乎骤然下降,唯有手表上的长短指针,却以永恒不变的节奏指向那个决定性的时刻。
汪铭眯缝起眼睛,他很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并不急促但显得相当沉重的心跳。这太罕见了,晕。汪铭的头脑中刹那间掠过这个想法,这么看来,到底,我还是紧张了;到底,我还是没有控制住对未知结果的那份恐惧。
在这之前,汪铭曾反复地要求着自己看淡、看轻这次“戴维·贝勒飞翔”,那不过是又一次游戏而已。但此时此刻,汪铭分明还是感觉到阵阵发自内心深处的紧张。这瞬间,汪铭想起一年多前某个下午,“小妖”在拜他为师后曾经提出的一个问题:“师父,当要你做高难度的飞时,你会害怕吗?”
汪铭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是:“当然也会害怕,有时非常害怕。但要记住,你可以害怕在前,也可以害怕在后,但决不能在腾身而起的刹那间害怕,不能,绝对不能。”
小妖问:“害怕了又会怎样?”汪铭的回答更是简单:“不是摔得遍体鳞伤,就是直接死亡。”
那么,不能害怕,现在要抛掉任何害怕的想法或感觉。汪铭睁大双眼,他下意识地将双拳紧握,先面向着一片白光的天空,随后将视线移到大家的脸庞上,又努力落定在小妖那张汗水直淌的脸上。
汗水正从汪铭脸颊上虫子般痒痒地爬过。电光石火之间,汪铭已感觉到双脚正钉子般扎在地上,力量正从地面反涌而上,迅速地贯通着全身。头脑现在如同他所要求的那样,空无一物的单纯,他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这正是自己所要的飞前的感觉,汪铭心想。
小妖将右手高高举起,随后是他那声充满了神经质的叫喊,又迅即,叫子的声音异常凄厉地划破了空气。
汪铭即刻起跑,从汪铭站立的地方到他腾身而起的七楼顶层边缘总共是30步,为此,在七楼顶层他不知练习了多少遍。汪铭开始加速,风从汪铭耳旁掠过,太阳似乎向着汪铭迎头扑来,穿越部落全体成员的脸庞也从汪铭眼前一闪而过,内心里,汪铭数着步子,是咬牙切齿的那种意思。
20、21、22、23、24、25、26、27、28、29……数到29时,汪铭默默但狂暴地喝了一大声:“飞了啊。”
就在汪铭将要跨出最后一步时,就在他将要把长久蓄积的能量于瞬间爆发,而爆发的能量又将推动他的身子腾空而起,那股强大的推力先让他以反自由落体方式在瞬时间克服着地心引力,鸟儿般地从空中飞过那条三米半宽的深渊;又随后,如同那个伟大的戴维·贝勒般地轻盈飘落,在一个最为完美的落地翻滚的跑酷动作中轻松而起时,一声“爱情万岁”的叫喊骤然跳将而出。
是尖利而变调的女声叫喊,发自对面厂房,不可思议的突兀。
紧接着,汪铭的视网膜上出现了一个人头。那是黄因因的脸,一张妖媚至极又极度狂热的脸,这张脸探出在四层厂房的消防梯顶端。
汪铭的神经元以亿万分之一秒的速度进行着解读:汪铭无法收脚。汪铭知道,倘若这时突然收脚,那么巨大的惯性力量将让他从七层楼房的顶层以伽利略预言的方式坠落而下,而这种坠落的结果只有一种可能:粉身碎骨加一命呜呼。
一切不可逆转,唯有一往无前,腾空而起。如同出膛的子弹、发射的弓箭,汪铭飞到了空中,他感觉到风托起了自己的身子,太阳的光芒在前面剧烈地闪动,他是那么自由、那么轻松地呼啸向前,似乎可以无休无止地飞到世界尽头,甚至可以一直飞到世界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