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顺利进行着
我们和汪泉就这样草草告别了,连最后一个定格在心里的镜头都来不及留下。我后来才认识到,这间小屋对所有进舱移植的病人及家属来说,都有可能成为阴阳两隔的伤心地。与汪泉同一批次进舱的来自江苏常州的移植病人小史,就是在这里与他年轻的妻子小杨告别,成了最后的诀别。直着走进去,躺着推出来,纵使再相见,一个却永远闭上了眼睛。小小处置室,成了他们夫妻俩生离死别的断肠处!我们后来差点也同样结局。
汪泉被安排在朝北的十二号病房。进舱购置的无绳电话机用不上了,送给了同住一室的北京病友小郭。一个视频,七家合用,医院规定每家每天只能享用三十分钟。我们被安排在晚上6:30—7:00。这三十分钟,就成了我们探视汪泉的宝贵时间。每天傍晚,当我和环妹在八楼那头电梯口,将汪泉晚饭贴上标签放到送饭医疗车上,取回上一顿送进去的餐具和一日一结的医药费清单,就过来这边楼梯口等候在视频前。到了规定时间,视频上画面会自动切换到十二号病房。我们于是拨通病房内电话,一边眼睛注视着荧屏,与舱里的汪泉进行对话,得以获知这一天她在舱内的大致情况。
按照造血干细胞移植手术的程序,先要对病人进行预处理,用超大剂量的化学药物和免疫抑制剂,杀灭其体内免疫活性的细胞以及残留的癌细胞,使之失去其排斥外来细胞的能力,为供者造血干细胞植入提供骨髓空间。开始几天,汪泉情绪尚佳,胃口也还不错,反应不是很大,只是稍微恶心,没有像其他移植病人那样出现猛烈的呕吐和腹泻,这大概得力于输注白消安。“到底物有所值!”小周医生这样评价白消安。
25日晚,我和环妹一起送完晚饭,从医疗车上取回中午送进去的装在塑料袋里的餐具,发觉袋子沉甸甸的,剩回来午饭很多,基本未动,知道汪泉胃口开始不好了。站在视频前与她对话时,发觉也没有了先前的兴奋情绪,脸色憔悴,眼皮肿胀,说话打不起精神。我关切地问:“你今天感觉怎样?”汪泉回答:“还行!”她二姑姑在旁边问:“胃口呢?今天你午饭吃得不多,是胃口不好吗?”回答又是:“还行!”再问她:“睡眠怎么样?”还是说:“还行!”
从医院回来,总感到有点不放心,我便去舱内分管护士小郑处打听。小郑也住在玉海园里,离我们临时住所不远。那个星期她上的是白班。她告诉我,昨天曹医生给汪泉上了大化疗,剂量是致命的。今天早饭后,反应便显现了,开始她感到下颌发麻,眼睛浮肿,接着就不停地呕吐,肠胃翻腾得很难受,身上无力,吃不下东西,午饭因此未吃。她怕你们担心,不敢说。晚饭时,小郑劝了她几句,做了点思想工作,才勉强吃了几口,立马又吐了出来。歇了歇,强迫自己又吞咽几口下去,又是哇哇地吐,把肚里的黄水都倒出来了,也真是难为她了!
我说:“她不是一直在注射白消安吗!”小郑说:“要不是白消安的话,反应更厉害了!”我听了心里不免有点沉重。小郑护士安慰我:“估计过了明天,药物反应会有所减轻。吴彤主任和曹大夫这组医生很好,对病人很细心,认真负责,在用药上很有针对性。”
两天以后,从视频上看到汪泉,精神确实有所好转,估计就像小郑护士说的,药物反应开始缓解下去。送午饭时,在8楼楼梯口遇见吴彤主任。她说:“汪泉的情况,看来比我们预想的要好!”总算听到了一句想听的话。
“不知台湾供者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关切地问。吴主任说:“小周大夫去台湾慈济取造血干细胞很顺利。听说供者的细胞质量很高。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顺利进行着。如果没有意外情况,今天晚上两点钟汪泉就可以开始回输。”“要不要我们家属过来?”吴主任说:“不是留了电话吗?需要时我们会通知你们。”
就在这紧张地等待干细胞回输的关键时刻,小楼却在杭州出了车祸!
一听说车祸,我不由得哎呀了一声,颓然跌坐在沙发上,真是应了一句古话:祸不单行!原来的设想是她来北京帮我一把,现在非但来不了帮不上忙,相反,我在考虑如果她伤势严重,自己要不要赶回杭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