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搞篆刻,但爱读印谱,印章上的文字,富有哲理,启人心智,大有思想读物的功能。近觅得一套明代张灏的《学山堂印谱》,知道这是古代有名的三堂印谱之一(其他两种为《赖古堂印谱》和《飞鸿堂印谱》)。因有释文,读来饶有趣味。读作者的序言可知,这是他廿余年来闷头读书时所摘取的“古圣法言,早入名句”。他请“铁笔名手”,随请勒石;对不满意者,“趣刻趣销”。藉此名句,“借抒夙抱”。
感触最深的是他用富有文采的词句,或对偶,或排比,阐述了他的立身标准、阅世准则和处世哲学。比如“面无纤尘,眉目才免可憎;胸无纤尘,语言方觉有味”,“庭无杂尘;身有余闲”,外观与内心都兼顾到了。他用人之身躯各部位作比喻:“圣贤为骨,英雄为胆;日月为目,霹雳为舌”,“胆惟忠作伴;心独道为邻”,“心中无崎岖波浪;眼前皆青山绿水”,多么形象。
怎么看待尘世间的利禄功名?它与人生的价值关系如何?他似乎多有思考。“德业常看胜于我者;福禄常看不如我者”,“世上钱多赚不尽;朝里官多做不了”,其境界与现代人可说已经不相上下!他反对穷奢极欲,“多费则多营,多营则多求,多求则多辱”,大批贪官的倒下,足以证明此言不虚!
人生在世,人际关系贯穿始终。和谐不和谐,就看你怎样摆正位置。我极欣赏他的这两句至理名言:“路窄处留一步与人行;味浓处减三分让人尝”,今天的扶贫济困、共同富裕一说,多少与此搭界。“宁舍己利人,勿因人利己”“闻人善则疑,闻人恶则信,此满腔杀机也”,此言无疑惊世骇俗!
他极度强调对自身的督察与监管,“莫作心上过不去事,莫萌事上行不去心”,事与心辩证相处,紧紧相扣。他强调常怀敬畏之心,“对青天而惧,闻雷霆不惊;履平地而恐,涉风波不疑”,“人无所不至,惟天不容伪”,如此谨慎,怎会失足?
“读得进几行书,才说得出几句话”,他对世人开出了立身处世的药方。“知足不辱,知止不殆”“不实心,不成事;不虚心,不知事”“著假者终认不得真;卖巧者终藏不得拙”。他要求人们要经常“白水青霞洗肺肠”,“幸免非常病,甘当本分衰”。今天在整顿干部作风,大力反贪防腐时,该用得上这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