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小区植物品种十分丰富。早樱虽然瘦弱,仍然努力传递春天的信息。有人在窗下栽了牡丹,平时看着并不起眼,开出来品种却是凤丹白,白色的长花瓣簇拥着紫红的花盘。牡丹落尽,还有一株单瓣的粉色芍药可看。靠着马路的人家种了桔树,初夏小小的桔花一开,人行道上的人们便吸着鼻子四处寻找香气的来源。夏日里开放的还有金银花,嫩红的花蕾绽开后,花藤上金银满枝,细闻有怡人的清气。邻居院子的花窗里伸出来的枝条是枸杞,可以从碧叶、紫花,一直看到它结出艳红的浆果。那果子往往最先被鸟儿发现,和来不及熟透的枇杷果落得一样的命运。麻雀无处借力悬空啄食枸杞子的场面我见过不止一回。我的贡献是拉细绳在阳台上种了两株蓝紫色的牵牛,虽然我看到的尽是花朵的背面,可听到隔壁的老妇人对孩子说“那是牵牛花”时,还是忍不住飘飘然起来。有人划出一小块屋后的空地来种菜,两三平方米的地里整齐地种了莴笋、油菜和一圈小葱。一位身形高大的老者在早春的微雨中,戴着竹笠在地里忙着,教人几乎怀疑他就是传说中隐居的侠客。
每个小区都有养狗的人,一群小京巴经常被主人领着在楼下闲逛,也许是唯恐遮挡了视线,小狗前额的长毛都用花花绿绿的长尾夹夹在头顶。车库前的那只狗偶尔在夜里狂吠,不知是有所发现,还是觉得有人对它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每个小区,似乎也都有一个弹不好钢琴的人。每次听到断断续续的钢琴声,都会想到某人在专栏里抱怨,她的芳邻一曲《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磕磕巴巴弹了半年也没什么长进。她哀叹说,伦敦桥始终没有顺利地倒下来。而我总是庆幸人们尝试的是键盘乐而非弦乐,倘若有人学起二胡或者小提琴,恐怕对“听众”是更大的煎熬。
不必门口有人敬礼,院子里也可以没有喷水池,这样有声有色有烟火气的小区我已经觉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