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鱼变得越来越金贵了。好多年之前，我在南阳路上一所由原上海滩望族贝氏旧宅改建而成、台州老板开的餐厅内，品尝过一次所谓的野生黄鱼。不大的一条，价格贵得惊人。又，有个朋友，开设家庭宴会，一般根据客人要求采办食材，有一回她在微信里晒出买回的一条野生黄鱼，标价一万多元，令人咂舌！那可真是“皇鱼”了。

　　倘若时间倒退半个世纪，相信现在对野生黄鱼有些偏爱的老饕，一定会“大开杀戒”了。

　　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后期，我还是个懵懂小孩，就知道平头百姓吃条黄鱼（当时没有养殖黄鱼）是件极其平常的事情，各种黄鱼菜肴，如糖醋黄鱼、红烧黄鱼、清蒸黄鱼、咸菜黄鱼、黄鱼鲞烧肉等等，都是家庭常馔；即使在餐馆里点只松鼠黄鱼、糟香黄鱼、黄鱼煨面等,也不必大惊小怪。曾有老辈人告诉我，在这之前的所谓“三年困难时期”，黄鱼还要便宜，几毛钱一斤。但毕竟，黄鱼不能当饭吃，那时的民生仍处在维艰状态。

　　据我国“大黄鱼之乡”、闽东宁德市的一项统计显示，1935年，大黄鱼的产量达35000吨；而1955年，则减少至25000吨。按照这种节奏，每况愈下是肯定的。如今，恐怕几十吨也未必拿得出来吧。

　　黄鱼基本上可以说是我国的特产.我国很早就有捕捞黄鱼的记载。北魏（或唐）成书的著名地方志《吴地记》上，就提到阖闾十年(公元前505年)，中国东海已有捕捞大黄鱼活动。

　　之后，对于石首（黄鱼所归的科目）的描述，古代文献当中更是屡见不鲜。

　　南齐人任昉在《地记》中已经写得很分明：“阖闾十年，东夷侵吴，吴王亲征之，逐之入海，据沙洲上，相守月余。时风涛，粮不得渡.王焚香祷之，忽见海上金色逼海而来，绕王所百匝。所司捞得鱼，食之美，三军踊跃。夷人不得一鱼，遂降。吴王以咸水腌鱼腹肠与之，因号逐夷。归，会群臣，索余鱼，俱已曝干，其味美，因书美下著鱼是为‘鲞’字。鱼作金色，不知其名，见脑中有骨如白石，号为石首鱼。”

　　《浙江通志》卷一零五引《玉环志》曰：“此鱼（西坡按，即石首）冬月报春，二月名鯮，八月名桂花石首，四五月名黄鱼。”

　　宋人施宿《会稽志》卷一七云：“近岁船行萧山道中，晦夕潮汐甚大，溢入漕渠咸水，（石首鱼——引者注）为船头所激，烁烁有光，以篙击水，迸散如星。”

　　明代《广志铎》卷四提到：“每岁一大渔汛，在五月石首发明……宁、台、温人相率以巨舰捕之……”

　　清人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中说：“石首鱼，每岁孟夏，来自海洋，绵亘数里，其声如雷，若有神物驱押之者。”

　　其他像《闽中海错疏》《临海异物志》以及《本草纲目》一类的医书，对石首鱼（黄鱼）也多有涉及。

　　我相信华北、华东、华南一带人的人，对于黄鱼真是再熟悉不过，但人们恐怕对于黄鱼头部里的“石头”和会发出“声音”，就很隔膜了吧。

　　是这样的：一、黄鱼头部里的“石头”能起到传达声波和保持鱼体平衡的作用。据说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也就是我感觉吃黄鱼不稀奇的那段时间，渔民们利用黄鱼的这种特性，用机器产生的声音振波来振动鱼头里这块小小的石头,黄鱼被“震晕”没了方向，乖乖就擒，但由此产生后果很严重——野生黄鱼急剧减少。二、黄鱼发出的声音，主要来自于鱼鳔收缩引起鳔壁和鳔内的气体振动从而发出声响；也有一说认为是黄鱼招引异性的现象，这个，人类更管不着了。

　　人们常常把黄鱼挂在嘴边，还在于喜欢把脑子不开窍或愚笨的人，叫做“黄鱼脑袋”。为什么？一是黄鱼头里的“石头”——冥顽不灵；一是黄鱼脑袋比一般鱼类更空空如也一点——没啥货色。

　　有的人把大黄鱼和小黄鱼混为一谈，这也是不对的。在生物分类学上，这是两个不同的物种，好比大熊猫和小熊猫一样，价格自然相差很远。

　　还有一点：如何辨别野生黄鱼和人工饲养的黄鱼？专家说，首先看鱼的尾巴：养殖黄鱼尾巴圆，野生黄鱼尾巴较长；其次看眼睛：鱼蒸熟以后，养殖黄鱼的眼睛凹陷，而野生黄鱼的眼睛则会凸出来；再次是品尝：野生黄鱼肉质细腻，口感更好。

　　最后，要说说本文标题“琐碎金鳞软玉膏”的出处——清朝美食家、浙江象山墙头人王莳蕙写的《黄花鱼》，全诗是：“琐碎金鳞软玉膏，冰缸满载入关舫。女儿未受郎君聘，错伴春筵媚老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