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勃朗峰下的难题

　　塞西尔不仅是4个孩子的母亲，还是著名物理学家，这在那个女性物理学家缺乏的时代非常难得。她身在美国就把在法国举办的学术研讨会安排得妥妥帖帖，还亲自选定了研讨会的参与者。为了让史蒂芬行动更方便，她特地派了大型推土机将我们住宿的地方尽力处理平整。她尽自己最大努力让我们在里雾诗小镇能够住得安逸。我们唯一可以抱怨的只能是那个夏天法国阿尔卑斯山糟糕的天气。

　　史蒂芬和同事们一块儿去了日内瓦，而我和我的父母则带着孩子们一块儿乘坐火车前往里雾诗。我们抵达巴黎时，正值当地的7月狂欢节，巴黎人几乎都涌到火车站准备外出度假。尽管车站旅客众多，我们还是幸运地以便宜的价格购买到了从巴黎前往里昂的火车票。在一整夜长途旅行后，我们于清晨下车。在朝阳中享受过咖啡和法式面包后，我们在灿烂阳光的伴随下登上霞慕尼小镇的高山，来到了给我们安排的住处。山间的房屋需要用升降梯才能抵达。太阳渐渐隐入浓雾之中，天上下起了小雨，西塞尔设计的坡道很快变得泥泞。我和父亲不断地往壁炉里加木炭，以维持室内温暖。孩子们的尿布都被拿出来烘烤，遍布整个房间。幸好12个月大的小露西已经学会自己如厕。

　　尽管我们在那个高山上的很多时候都要依靠升降梯，史蒂芬却并未感到不适。他和来自世界各地的学者们一起专注于黑洞研究。有时候，他们也会组队出游。如果天气允许，他们会攀爬勃朗峰。他们是一群极具聪明才智的人，也是一群有能力探索宇宙奥秘的人，他们当然乐于并享受于拥有征服一切自然界困难的能力。史蒂芬也不例外，他对疾病所作出的抗争并不亚于那些征服高山的登山者。

　　不管科学家们在物理学或登山项目上展现出多大的热情和能力，但最令我欣赏的还是他们的淳朴友谊是那么真诚和牢固。当时物理学家吉姆·巴丁和史蒂芬还有布兰登·卡特一起探讨如何从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中写出黑洞基本定律。新的黑洞定律大概与热力学第二定律有着极高的相似度，这在科学界带来了不小的震撼。然而现在天文学家们所面临的一个难题是，热力学定律的很多规则不适用于黑洞，因为从理论上分析，包括热能在内的一切东西，在黑洞里面都不存在。史蒂芬、吉姆、布兰登为了这个难题绞尽脑汁。

　　值得一提的是，在里雾诗小镇，我们认识了史蒂芬新招的研究生伯纳德·卡尔。他健谈、善于社交、不做作，平时谈论的话题非常广泛，除物理学外他最感兴趣的居然是通灵学。他认为，世间的机缘巧合以及可能的心灵感应都是真实存在且值得深究的。

　　这次学术活动快结束时，基普邀请史蒂芬去莫斯科做学术演讲。他说可以安排好行程，史蒂芬可以在1973年波兰哥白尼峰会结束后动身。基普的热情邀请让我有点盛情难却。当露西还是个小婴儿时，史蒂芬就常和乔治·埃利斯或者他的第一个研究生加里·吉本斯一起出游，我都同行前往。现在罗伯特5岁了，露西1岁半了，我已不太喜欢这样的四处飞行。时不时地，史蒂芬会问我是否愿意跟着一块儿飞到很远的地方去做讲座，我经常告诉他放不下孩子们。对史蒂芬的爱和对孩子们的爱让我产生了巨大的矛盾。这个矛盾逐渐成了我俩之间的大问题。史蒂芬会问我是否愿意跟他一块儿去纽约开会，我会拒绝他。几周后，他会再次提起，我再拒绝，如此反复。他指望我对一次次拒绝感到内疚，进而答应与他同行。我却因史蒂芬不能理解我的心情而感到烦躁。这样的压力让我在1967年就产生的飞行恐惧症进一步加强了。

　　不过，这趟莫斯科之旅最终还是得乘坐飞机，因为这是唯一选择。其次，我必须离开孩子们一个月，因为只有我和史蒂芬可以得到去莫斯科的签证，孩子们只能留在英国。想起不久前，尚未为人母时，自己独自在西班牙游玩。想起大胆到连破烂螺旋桨飞机都不怕的少女，我不禁黯然神伤。

　　1973年的8月，我不舍地看着孩子们在他们外祖母外祖父的家里开心地玩耍，与史蒂芬一起前往莫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