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铁口出来，便见到了三三两两的黄牛，拿了票，买进也卖出。东艺渐近，黄牛更是密了。一场朗诵会，会有人喜欢，但是有黄牛站桩，稍稍有点意外的。进入剧场，看到青年男女不少，听得后排在显摆自己和黄牛讨价还价的谈判水平。

　　演出结束后我问朗诵会的总策划朱烁渊，可知场外有黄牛？我也问了好几位参加演出的艺术家。他们当天下午便到了东艺走台，已然“白天不知夜的黑”，不知道黄牛闻风而动。我们对黄牛的态度常常不坚定的，甚而暧昧。到黄牛手里去高价买票，辣手啊；但是一场演出，对于主办者来说，这也不啻是一个演出是否成功是否有市场的衡器。那天晚上，我看出朱老师和几位艺术家对有黄牛出没的意外还有几分得意。

　　因为这只是一场很简洁的朗诵晚会，没有华丽的背景，没有喧嚣的音乐，只有古诗词和现代诗文在东艺音乐厅弥散，还有钢琴琵琶评弹。以“秋·思”作为主题，凝聚了这一个晚上的气韵。当然名家是必不可少的。濮存昕从北京专为“秋思”而来，还有上海二十几位舞台、语言表演艺术家。那么多艺术家在同一个晚上集合在东艺舞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请八个十个寻常朋友吃饭都是很难凑齐，更何况艺术家们各自档期都很密集。据说朗诵会主办者第一次发出“约会”信号，还是在今年初春。我也策划组织过一些小型活动，我知道这期间一定经历过很多周折，不到朗诵会开场，主办者的心是放不下来的。

　　当然，观众来，不是来为主办者辛苦点赞的。只有演出成功了，所有的辛苦才能成为观众的美谈。于是，我在估摸观众在两个半小时里屏息静气的理由。我也是观众，我感觉到了观众是把那一晚的朗诵当作了艺术。在现场，透过艺术家的语言表演气息，能够充分感受到朗诵的流派风格各异，或者自然，或者婉约，或者豪放。不露声色而有张力，抑扬顿挫恰收放自如。

　　朗诵不只是诗词文章的陪衬，朗诵从来就是一门艺术。

　　这大约是和近年来风尚朗诵有关。以前好像谁都可以拎起一首诗读一遍就叫做朗诵的。随着朗读之风渐起，学朗读像唱卡拉OK，几乎没有门槛，但是听过艺术家的朗读，便知道朗读艺术，也就是像男高音女高音，也就是像小提琴钢琴，都是有童子功，都是有经年累月的专业学习的。那天晚上，在姚锡娟朗诵梁实秋的《中年》时，轻松而带俏皮，很难想象这已经是一位77岁的老艺术家，台下观众在喝彩之余，想到了她为“幸子”和“小鹿纯子”配音时的风华正茂。这艺术的功底，只能欣赏，乃至敬畏。

　　于是，青年起风追朗读，黄牛闻风追青年。

　　黄牛是赚了钱的。主办者是否也赚钱？我想来想去，这一台晚会很难赚钱，很可能是亏本的。我私底下问了朱烁渊老师，也证明了我的猜测。他是总策划，也是出品人，一笔账都在心里记着。朱老师说，你猜对了。一笑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