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8:市井故事/星期天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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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7月28日 星期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打岔王
孙道荣
  ◆ 孙道荣

  在黄四众多的绰号中,“打岔王”最恰如其人。

  小时候,黄四就常在大人们聊得火热时,突然打个岔,把大人的话题带偏。有次,黄四的爹正和邻居二狗子畅想要是彩票中了500万可怎么花得完,黄四突然扯着爹的衣角,问了一句:“刘叔叔前天不是说今天再来的吗?怎么还没来?”黄四的爹一下子就蔫了。黄四欠了这个刘叔叔几千元钱,前天来讨债,黄四的爹拿不出,刘叔叔临走撂下一句,过两天再来,要是还没钱还的话,就砸了黄四家的屋顶。黄四这一问,活生生把爹给拽回了现实。爹愤愤地扇了黄四一巴掌:“大人讲话,小娃子莫打岔!”

  上学了,黄四还是喜欢打岔,尤其是爱在课堂上搭油嘴,打老师的岔,经常惹得老师很生气。一次,上班课,班主任正侃侃而谈好好读书的重要性,黄四忽然站起来,指着窗外说,“快看,牛疯子是不是又犯病了?”“牛疯子”是镇里有名的高材生,不知道为什么大学读到一半,忽然疯了,辍学回了家,经常游荡到学校。黄四这一喊,把同学们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窗外。班主任愤怒地揪住黄四的耳朵,“明天让你家长来学校!”

  黄四就是这么不应景,经常因为他的打岔,把别人的兴致搅黄。读大学时,有一回,同寝室的人卧谈正酣,关于爱情的话题,把这些年轻人的心,撩得火热火热的,黄四忽然翻了个身,从被窝筒里冒出脑袋,自言自语了一句:“哎,也不知道明天的考试,会不会太难?”就像热乎乎的脑袋突然被泼了一大盆冷水,热闹的寝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你说扫兴不扫兴?

  工作之后,黄四这个爱打岔的毛病,还是丝毫不改,经常惹得领导很被动,很无奈,很生气。比如年终总结时,领导正兴致勃勃、得意洋洋地回顾这一年所取得的巨大成绩,黄四忽然在台下嘀咕了一句:“听说某某公司的年终奖又涨了……”领导的脸就挂不住了,草草散了会。因为黄四这个爱打岔的毛病,而且总是极不合时宜地打岔,领导对他真是恨得牙痒痒,但又找不到黄四什么大毛病,也不好拿他怎么样,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像腊肉那样挂起来,晾在一边。工作这么多年,黄四一直未能进步,坏就坏在他这个爱打岔的毛病上。

  新领导上任后,对“打岔王”黄四的恶名也是早有耳闻,所以,新领导一如前任们,对黄四是防备有加。黄四的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而了无趣味地过着。

  一次,在单位作风建设的自查自纠大会上,群众直言不讳地向领导班子提出了若干条意见,弄得班子成员们如坐针毡,如芒在背。新领导因为刚来不久,炮火并没有直接对准他,但还是有一名眼尖的群众,对新领导的用车提出了异议,认为新领导不该一上任就更换坐骑,而且排量达到3.0,显然严重超标,要求新领导当场给予解释并纠正错误。新领导一脸尴尬。这时,黄四忽然冒出来一句:“咦,赵师傅的儿子最近好一点了吗?”赵师傅是单位小车班的司机,12岁的儿子不幸得了白血病,病情危急,却找不到匹配的骨髓,小小的生命堪忧。赵师傅儿子的病情,一直牵挂着全单位的人心,黄四这一声“咦”,把大家的注意力和同情心一下子又都吸引了过去,对赵师傅一家的命运唏嘘不已。就这样,自查自纠大会在众人的长吁短叹中草草却圆满地收场。

  不久,黄四就被调到了办公室,做了文员。也没什么具体的任务,就是在需要的时候,参加一些座谈或会议什么的。黄四在新岗位上悠闲自在,一如惯常,还是爱在别人讲话的时候打岔,所不同的是,以前他打岔总是不得人心,让人生厌,现在他打的岔,似乎总是能达到意外的效果。

  一次,黄四陪领导参加一个活动,与一帮小学生互动时,把“憧憬未来”念成了“童憬未来”,台下一个小学生竟然完全不顾及领导的脸面,站起来问领导“童憬未来是什么意思?”领导意识到自己念错字了,但又不知道正确的读法,一时尴尬至极。这时候,黄四不慌不忙地打岔说:“小朋友,能告诉我,你未来的理想是什么吗?”小男孩自豪地说:“我长大了要做一名科学家。”黄四赞许地点点头,又对大家说:“我们都来说说自己的理想好吗?”孩子们叽叽喳喳地报出了各自的理想,完全忘了领导刚才谆谆告诫他们的“童憬未来”了。

  打岔王黄四在新岗位上如鱼得水,甚至被提拔做了办公室副主任。

  一日,单位里忽然来了几个人,径直来到领导办公室,要请领导去“喝茶”。黄四一看情形不对,忙打岔说:“还是我晚上去安排一桌,咱们喝酒吧。”带头的人正色说,“我们是纪委的,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据说,新领导落马之后,黄四的办公室副主任职务也被撤了,又回到了他以前的岗位,所不同的是,他变得沉默寡言了,不打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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