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时节，上海又迎来了新一届的国际艺术节，音乐界的国际“大咖”们纷至沓来。这不由得使我想起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一场苦涩又尴尬的音乐会。日本著名音乐家、山口百惠的老师佐田雅志先生来沪演出，地点在那时的文化广场。我是和弟弟一起去的，位子在中间靠后。

　　这可谓是著名音乐家“文革”后的第一次访华演出，佐田雅志携山口百惠的《血疑》在中国的少有热度，十分看重这场演出，带来了当时我们尚未见过的巨大的音响设备，老远就能望到舞台两侧高大的“黑箱子”层层叠叠。佐田雅志的演奏与歌唱都非常投入，而令我难忘的事发生在演出原本行将结束的阶段。

　　舞台的中央竖着一面大鼓，佐田雅志一边猛力地擂打，一边大声地唱起《血疑》的主题歌，一段过后，他转过身来走到台边，深深地鞠躬，随后说了一大段话，经翻译的大意是，这首在中国家喻户晓的歌曲就是他的作品，能让如此多的中国人知道并演唱，是他一生最大的荣耀，现在他用这歌的节拍擂鼓，请全场一起唱。说罢他便转身擂鼓，动作优雅而信心满满，可是他擂了一遍又一遍，令他十分不解甚至难堪的是，全场始终鸦雀无声，把中方的翻译急得一次次地拿着话筒呼吁大家响应他，这翻译看上去有把年纪了，说到后来眼泪汪汪的，并一再讲，在国外类似的演出台上台下互动是很普遍的事。佐田雅志则更是茫然不知所以，这一定是他从未遇到和根本预料不到的，为此，他决定固执到底，擂一遍，就到台口鞠躬，也不再说话，鞠躬后反身又擂鼓又大声唱，那声音已嘶哑力竭，听得让人心酸。舞台一边是翻译哭丧着恳求的模样。

　　我实在坐不住了，拉着弟弟走向台边，有好些人也渐渐地起身向台边靠拢，但现场维护秩序的工作人员将我们拦住了。可我已能清楚地看到佐田雅志那张不年轻的脸上写满了痛苦，满头大汗，尤其是他鞠躬的台口一大滩水渍……最后，他累倒在大鼓前，此时，全场尽管没有歌声，却终于响起了掌声，从稀稀拉拉到雷鸣般呼啸。翻译出来鞠躬又鞠躬，我想作为翻译他一定很内疚，也终于释然。大幕渐渐合拢，观众依依不舍地向门口散去。我三步一回头，看到他瘫坐在地上，希望这轰鸣的掌声能安抚到他……

　　这是改革开放初期的某个“文化”场景。而如今，光有荧光棒、电子板是不够的，时不时地伴随着疯了般的尖叫，时不时地变成了万人大合唱，是艺术的变化吗？是社会发展进步的巨大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