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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17日 星期三 放大 缩小 默认   
何萍青:拯救乳房
唐晔
  何萍青 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普外科主任医师,硕士生导师,乳腺疾病学科带头人。从事外科临床工作40余年,师从于全国著名乳腺外科专家沈镇宙教授,擅长乳腺、胆道、胰腺疾病的外科诊疗技术。

  门诊时间:周二、三、五上午

  “我见过最美的乳房,配上娇美容颜,即使是女人,都为之心动。”何萍青说,“每个乳癌患者的背后,都有一个触及灵魂的故事。乳腺外科医生,很大程度上,接触的是社会学范畴的疾病,因此要精通心理疏导。”

  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的乳腺中心,何萍青是创始人之一。六院的乳房手术,从最初的一年五十例,一直到如今的一千多例。

  当初,放下得心应手的肝胆胰领域,开辟新的疆土,她是有情绪的,甚至哭过几回。一晃十多年过去,她却深情地爱着这个领域,更爱着她的病人,用她的话说就是:无我。她现在做的,是拯救乳房的工作,而乳腺癌的生成背景、患病的情绪干预,是她这些年来研究得最多的课题。

  “乳房是需要人疼的。白领,晚婚晚育,独身女性,都是乳癌高发人群。身为女人,即使没人疼,也一定要学会疼爱自己!”

  她承认,乳腺外科比其他手术更具挑战性,这种挑战在于,你很可能将面对一个从此不再完整的女人,即使一小时前她曾经有一对摄人心魄的乳房。

  一瞬间的崩溃是最常见的,去健身房洗个淋浴,就摸到肿块了,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无人能够坦然面对。她说:“人很脆弱,医生能做的,除了拯救乳房,更要呵护她们的心灵。第二性征在夫妻关系中有明显的重要性,但是,如果万不得已,你必须割爱,作为女人,必须更爱自己,你一定还有潜藏的魅力,毕竟生活还要继续,乳房不是人生全部。”

  晔问仁医 唐晔

  口述实录

  唐晔:能否谈一下您从医的经历?

  何萍青:我1976年就来六院了,从最底层的医生做起,这一路走来,感觉一辈子都奉献给了医院。

  唐晔:怎样才是一个好医生?

  何萍青:好医生,最起码要让病人得到最合理的治疗效果。只是服务态度好,没有高超的技能,绝不是好医生。而且,好医生要有很强的综合素养,比如对病人的感情投入,无我地与病人沟通。每个病人都是独立的个体,病可以一样,但是每个人的表现不同。不投入是做不好这份工作的,综合素质需要历练。

  唐晔:你会有抱怨和遗憾吗?

  何萍青:呵呵,好像自己基本上处于全封闭状态好多年了,医院就是我的家,也几乎就是我的全部生活了。我的朋友都知道,找我聚会一定没戏。一个好医生,在家里肯定不是一个好妈妈,也不是一个好妻子,不是一个好女人。所以,家里人的抱怨比我自己的抱怨还要多。

  唐晔:这也是职业选择了你。你获得了什么?

  何萍青:我曾经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对得起每一位病人。我父亲离世那阵子,我只请了两天假就来上班了。一到病房,病人就说,何医生,你这两天到哪里去了?我们好想你啊!听到这些话,我当时鼻子就酸了,也许父母那里我没多大机会尽孝,但是病人需要你,这份责任驱动着我没有理由不好好做事。

  唐晔:你之前是普外科肝胆胰领域的,如何转到乳腺外科?

  何萍青:在六院工作的前25年,我是做肝胆胰外科的,大多数肝胆胰病人捧着肚子来,笑嘻嘻地走;而乳腺外科,发现肿瘤,病人精神上首先受不了。

  从2000年开始,乳房疾病呈上升趋势,六院也准备开这个科室,那么谁来做?院方觉得应该是一个女医生来挂帅,我就被选上了。放弃自己已经训练成熟、喜欢的肝胆胰专业,我心里也不痛快了好一阵子。不过现在倒庆幸当时这个选择,很多病人来这里头一句话就是,查了很多医院,只有您这里是女主任开刀。我们真的可以做到整个手术室没有一位男同志呢!病人来到这里毫无顾忌,当然聊起患病的经历和过程也会是敞开心扉的。

  唐晔:有人说,每一位乳癌病人背后都有一个故事。

  何萍青:有一位病人,58岁,早年支内,回上海后和先生关系不好,她很抑郁。来体检,知道结果后,泪流不止。由于经济能力所限,她只能接受最基本的治疗。作为医生,我也很无奈,心想下辈子我如果做医生的话,最好先做一个企业家,攒够钱,也许可以拯救更多经济困难的病人。

  唐晔:这是个抑郁的故事。

  何萍青:还有位文艺工作者,看起来十分开朗,那天来看我,我觉得脸色不对,就用手帮她那儿一摸——外科医生的这双手我还是很自信的,当时就觉得坏了。后来B超证实了她一侧整个乳房已经全部癌变。她住院三个星期,一直都在哭,人都崩溃了。但她还算幸运,家人都对她很好,术后也恢复得不错。她是个非常要强的女子,生活中的不如意都会藏起来。这种性格,看上去开朗,实际上是需要安慰的。

  唐晔:乳腺癌高危人群有几类?

  何萍青:高危人群一般有四大类:一是有家族史,二是有良性乳腺疾病,三是晚婚晚育,四是体型肥胖者。

  唐晔:一个女性,打开自己的衣服,把美丽的部位切除了,这本身是极其纠结的。你是如何理解这种情感的?

  何萍青:有一个病人,她说,在手术前夜,她把自己的乳房拍成了系列影像。

  乳腺癌手术以后,真正在感情上遭到打击的,白领最多。性征破坏了,性的和谐、两性之间的感情就破坏了,在这一方面,女人会有很强的失落感。

  生乳癌的病人,其实最需要爱的关怀。生乳癌的夫妻,有分居和分床的现象。这不是医院能解决的问题,而是家庭的问题、社会的问题。在治疗中,心理疏导、人文关爱都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有一个习惯,每看到病人有一点点忧郁,我都会多花五分钟和她交流,心理关爱太重要了。在我的诊室里,常有病人聊着聊着就哭了出来,你才发现她背后的心酸和故事。我看病的很多时候是在和病人聊天,慢慢地大家几乎都是以姐妹相称,病人家庭的状况或多或少我也有所了解,这些年下来,我也就多了很多“家人”呢。

  唐晔:乳房天生一对,如果万不得已缺了一半,应该如何面对?

  何萍青:乳房再造是乳腺外科的一个重要方向。除了外观的整形,内心也要缓过来。生活还要继续,即使没有了乳房,依旧可以通过很多方式增加自己的魅力。拿出所有的勇气和潜能,生活也许会有另一份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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