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燕

　　1 儿子今年二十六

　　儿子今年26岁，毛脚媳妇和他同岁，也26了。大男大女到了成婚的年龄，我这当妈的，自然要考虑为他们置办婚房了。 

　　儿子是一家外企的普通白领，工资不算高。好在他平时不乱花钱，工作3年来倒也攒下十来万。而我家只是一室半的住房，我和老公都已退休拿养老金过日子了。你看，像我们这样的工薪阶层家庭，既无力购房又达不到申请经适房、廉租房的标准，儿子要结婚，我这当妈的想为他买房，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儿子清楚咱家的状况，和我商量：“妈，我不买新房，买二手房。不买2000年后的房子，买80年后的房子。不买电梯房，就买两室户的老工房。地段呢，选周家嘴路双阳路附近，离女友家近一点。”我想：这个要求不算高，杨浦区的房价比我家天山地段可能还稍许便宜些。于是和儿子达成一致。 

　　可是我们摸了下行情，就是这样要求不算高的房子，总价也要150万元上下。虽说我们是第一次购房可以多贷些款，但日后拿什么来还款呢？全家人都为这天文数般的买房巨款发愁，思来想去也变不出这么多钱来，买房的事只能束之高阁。

　　2 姐姐出手来相助

　　正当买房已无希望之时，姐姐探亲从国外回来了。 

　　姐姐听说我们想购房，立刻全力相助。她找出随身带着的几张银行卡，然后马不停蹄地一家家银行跑。有张工商银行的卡金额大而姐姐来不及预约，只能多跑几家工行营业所才将钱全数取出。有两张卡还是外地银行的，因为存款年数太久，工作人员告知已不能异地连网取款。姐姐又急急忙忙赶往北京、武汉办取款转账手续，回沪后再去银行一一提款。看着姐姐为筹资东奔西跑，我很感激，也很心疼。姐姐对我曾经的爱，又在记忆中涓涓流淌…… 

　　我从姐姐那里拿了购普通二手房需要的资金，谢绝了她更多的资助。我觉得儿子现在没这个经济实力，我们和姐姐帮他一把已经很“给力”了，不能奢求太高，“按行情”过得去就可以了。

　　3 我叫儿子再等等

　　有了这笔钱，儿子开始起劲地跑中介、看房子。几十家售房实地观察后，他告诉我有几处较满意：一家在长阳路上，六楼的六楼，两间朝南的正房，均价25000元，59平方米，总价147.5万元。另一家在松花江路，两室一厅底楼有院子，均价22500元，68平方米，总价153万元。还有一家在军工路上，六楼的五楼，均价22000元，65平方米，总价143万元。头一家离女方家只有一条马路，另两家离女方家有两站路。三处房子交通都很方便，都是80年代初建造的。 

　　我们商量后，有心想买第三处便宜些的。因买房是大事，又再去实地“勘察”，结果发现那个小区靠近大型堆场，集装箱卡车来往频繁，尾气污染大，噪音轰响，便作罢了。 

　　看来看去还是没有着落，殷勤的中介小郭不辞辛苦一趟趟陪儿子看房子。他向儿子诉苦：“这几个月没卖出一套房子，勿讲提取佣金了，就连看房的客户也很少，陪客看房的指标没做到还要扣薪。”有一天，小郭终于忍耐不住试探地问儿子：“侬看了嘎许多房子，有中意的哦？”儿子说：“有是有的。比方那套……那套……但我还想看看，房价还可能会跌呀！”小郭大摇其头坚决地说：“不会跌了！跌价的是外围的新楼盘和大型房，像侬要的这种小型房150万上下的最抢手的。快买哦！” 

　　儿子回来传达小郭的话，我却觉得中介的话不可信。现在新楼盘的下跌势必会影响二手房的价格，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与其购房后房价大跌心痛后悔，不如再拖一拖，说不定再等几个月房价会大滑坡呢？于是我叫儿子再等等，购房不是买衣服，差价可不是千儿百把的啊！

　　4 股票基金一起抛

　　话是这么说，可男小囝可以拖，小姑娘26岁可就不小了。我那毛脚亲家隔三差五叫我儿子拿来一包包一袋袋的礼物，什么西洋参啦、脑白金啦、芝麻核桃粉啦、茶籽油啦、蟹肉、虾仁啦，等等等等。那礼物中有着对毛脚女婿的疼爱、对女儿未来幸福的寄托，更有对婚房望眼欲穿的期盼啊！亲家虽然从未在我面前提及“婚房”二字，但那大包小包的礼物压在我的心头确实沉甸甸的——无声胜有声啊！ 

　　毛脚亲家的“频频出手”让我心生感激和愧疚。我想起一位“准婆婆”朋友的话，她感慨：“阿拉亲家用起钞票潇洒得很，啥人叫阿拉养儿子呢？苦啊！”望着那接踵而来的礼物，我和老公的心里都慌慌的，还是早点买下房子早点解决心事吧，也好早点对亲家有个交代啊！ 

　　这一天，儿子又去看房，回来后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他看中一套房子，均价25000，73平方米，六楼的二楼，两间正南双阳台，厅、厨房、卫生间都很大，是1990年后的房子。特别是地段好，在五角场内环线边上，离女家不远，交通、购物都方便。总价183万。儿子对中介说，能还到170万就买下。 

　　我埋怨儿子：“房价没跌下来，你眼光怎么越看越高了！”儿子却数说了那房子的一大堆好处，什么“五角场是黄金地段”啦，“如果能170万买进，均价只有2万3”啦，还有什么“结婚大事、购房一次到位”等等。我想想儿子的话，也有道理啊：人都有对品质生活的向往，儿子想拥有一套较理想的住房，也是“新郎之常情”。再说，儿子的工资总也要涨的，生活水平也会慢慢提高的。想通后，我把姐姐给的钱和林林总总的股票、基金一起抛了，然后一并放在银行活期储蓄里，准备随时提用。

　　5 事到临头又缩脱

　　儿子看中了这套房，中介小郭也乐颠颠地拉锯和东家还价。小郭不断有消息传来，透露东家方面“松动”的信息。 

　　全家都沉浸在购房“决战前夕”的激动与憧憬中。不料，几天后事情却又起了变化。 

　　那天儿子去参加同学的婚礼，席间朋友们听说他要下手买房了，纷纷向他支招。一个说：“你最好等到明年四五月份再买房，或在明年的金九银十之前买，半年后房价应该有较大的滑坡。”另一个说：“你千万不能早早还价，让中介知道了你的底线，很多房子是中介炒上去的，报价和实价间有很大的水分。”于是儿子又“缩”了，马上一条短信发给中介：不用还价了，我再看看别处。 

　　小郭呢，当然就如一盆冷水浇在头上，电话里他的声音有点恼火：“我辛辛苦苦帮侬跟房东讨价还价，侬哪能又缩脱了？” 

　　其实别说儿子“缩”，我也是缩进缩出的呀。一方面急着想把房子快搞定，一方面又巴巴地盼着房价快下跌。再等三个月？说不定到那时房价一下子就大跌了呀！

　　6 护持钱包如做贼

　　于是我和老公商量：听说光大银行的理财产品比其他银行高0.3个百分点，我们暂时把资金转到光大存短期理财吧。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老公一人背着一个挎包去工商银行取款。但这家工行的储蓄所却不能开本票转账，我们从未经手过这么多的钱，不知道一百多万的人民币有多大的体积。结果取出了钱，我们两个大挎包才装了60万元就满满当当装不下了。真急人！好在老公的包里还有只大塑料袋，才把剩下的几十万现金统统装进去。 

　　我和老公各背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钱包”，老公还挟着那只“塑料大钱包”，我则扶着老公的手臂，特意小心翼翼遮护着那只透明的塑料钱包。周六的上午，街上行人很少，天上还下着小雨，马路上显得更是空旷。我俩腾不出手来撑伞了，一路就冒着雨，像做贼般紧紧张张护持着钱包来到光大银行。 

　　谁知，光大银行双休日要10点才开始营业。看手表还有20分钟，等吧。门口很是冷清。我对老公说：“如果有人从工行跟踪而来抢钱怎么办？”老公左右张望，越想越不放心，就要我脱下外套盖住那只塑料包。他那天只穿了衬衣，再脱就差不多赤膊了，所以只能拿我的外套做掩护。 

　　此时，老公又因为过度紧张忽然要上厕所！我害怕得很，叫他“忍一忍”，等银行开了门就安全了。可内急的事哪里忍得！他说非立马解决不可了。他要是去了厕所我独自守着这一大包钱那岂不太危险了！我可没这个胆量啊！急中生智，老公想出一招：叫我进女厕所去，抱着钱包躲在里面把门反锁上，等他去男厕所方便完了再唤我出来。我抱着像石头般沉重的大钱包躲进了女厕所，耳边只听到自己不安的喘息声…… 

　　钱终于进了光大银行的金库，我和老公如释重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第二天，我在小区里遇到一位面熟陌生的老太，她神秘兮兮把我拉到一旁，悄悄问我：“侬阿是养的儿子啊？”见我点点头，她又像神探般很有力道地问：“侬儿子阿是要结婚买房子啦？”我朝她望望，不知道她问话的意思，也不知她怎么知道我要买房的事。看我被她“击中要害”的表情，她像孩子般开心地笑起来，说：“被我猜中了哦！昨日我在工行看见侬跟老公拿了交关钞票，侬老公还夹了一大包钞票，后头的人都看倷（你们）哎！我就猜中侬是养儿子要买房子了！”我苦笑着说：“掏空‘国库’还买勿到好房子！横看竖看勿敢落手呀！” 

　　儿子结婚要买房——但什么时机才能买呢？什么时候，我心里的这块石头才能落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