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时最盼过年,有人喜有新衣穿,有人好有鱼肉吃,我则最馋母亲制作的甜酒酿。那琼浆玉露的滋味甘而不腻,香而不冲,糯而不粘。至今还留藏着那馋涎欲滴的故事与乐趣。 记得有一年春节,我偷偷地将母亲一甏酒酿藏在小橱内“独占”后,若无其事地走进一口、走出一口,一下午就偷偷吃掉了一大半。黄昏我似睡似醒地躺在床上,两个姐姐催我吃晚饭怎么也叫不醒我,于是请来母亲。浑身酒香的我,很快让母亲晓得事情原委。她一边喂我喝茶一边数落着:“老鼠不藏隔夜食,酒酿好吃也不能贪吃,真是没斤头。嗨!两个做姐姐的一点也不当心…”
其实我脑袋当时很清醒,因为每到春节家里做好的酒酿总要分给左邻右舍一点,现在我偷偷地吃掉大一半,装醉主要怕母亲责备。现在没见母亲生气,立即跳了起来:没事没事,妈妈您说过酒酿营养价值高,能生津活血嘛!我学着母亲的话振振有词起来。真的!头不晕也不痛,不相信我拉段《彩云追月》给你们听!现在回忆起来,母亲对犯错的我,总是如制作酒酿一样地耐心,一遍遍地不厌其烦地告诉其中的道理。这次“闯祸”后,母亲特地到外婆家拿回一甏酒酿解决了问题,她的言传身教让我们姐弟明白如何做事与做人。如今我们大家庭中,小姐姐继承了母亲的酒酿制作技艺。今年元旦在大姐家聚会,想不到小姐姐带来了她本该春节才会制作的一甏酒酿。
小姐姐说,知道大弟好一口酒酿。细细地品味着小姐姐制作的酒酿,这味道确实很“正宗”,是我们陈氏家族祖传的手艺。小姐姐说,现在网络上很方便查到制作酒酿的用料、步骤、方法什么的,其实这远远不够。酒酿制作首先要用心,要明白你在做什么?其次要注重做的过程和最终目的,这十分重要。如今已不是短缺经济时代,什么东西只要形似即可。大姐在一旁说,那么今天你就显显身手,传播一下祖传的手艺,让下一辈小囡们学学。那天下午,小姐姐果真演示了一遍,我看她这一招一式颇有母亲
当年的风范。小姐姐说,糯米中要加些许大米,用中和的方法使糯米不结块;饭烧煮的米粒之间不可“独立”而太硬,也不能“抱团”而太烂,以戳下去粘不了手指头为好;米饭凉晒要保留热气,不能有冷落感;酒酿发药调和时不可糊状,撒进米饭时要均匀,留一把要撒在表面上;放进甏里的米饭要稍稍压一压,当中留一个洞,再放一瓢羹水当引酿源;酒酿甏以口小为好,再用棉花胎包扎好来保温防出气,零度上下的天气要用汤婆子来保暖…… 小姐姐的讲解让我顿悟,当年母亲制作酒酿过程中所蕴含的慢生活的特有魅力。是呵,如今超市都有酒酿卖,然其乏善可陈的味道却难以吸引人。人间美味佳肴有的就是需要量身定做,精耕细作!工业化讲究多、快、好、省的重产量式生产,特别是某些技术的出现,能够“形似”或提高产量,却绝对难以“神似”和忠实本味,就如雨露滋润或霜打青菜的味道胜于大棚青菜的道理一样。
“阿姨今天传承的不仅是外婆制作酒酿的技艺,也是如今倡导的低碳生活以及慢生活需要的理念。”外甥女冬冬的一番话概括了我的感慨,你认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