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60年冬,从公平路码头驶向崇明岛的轮船上,载满了一批参加围垦的民兵战士。他们是来自上海市区各工厂的年轻小伙子,我是其中的一员,当年还不到20岁。
船到崇明码头,下了船,大家奔赴海边的营地——长江农场。在营部的誓师大会后,分别前往宿营地。我记得跨进帐蓬的时刻,两边的地上铺满了芦苇,中间留着一条很窄的走道。我打开行李包,在芦苇上铺开被褥的时候,看到有只螃蟹在芦苇间慌忙地爬行。
次日早晨,按连部分配的任务,我们个个手握镰刀,带上草绳,去海滩割芦苇。很快,面前出现了一大片金色的芦苇塘。海边的风很大,有一股咸味儿。远处的海面上,在阳光的照射下,游动着一大片银白色的小鱼。有人说,那是银鱼!
来到海滩,大家立即挥动镰刀,割下一把把芦苇,捆了起来。不到半天工夫,海滩出现了一片泥地,那是为筑大堤作准备的。大家背起一捆捆芦苇回到了营地,把芦苇集中堆在一起,供伙食房烧火用。
第二天,我们继续去海滩割芦苇。由于昨夜下了一阵雨,去海滩的那条泥水路实在不好走。尤其是背着芦苇,不断有人滑倒在地,弄得浑身是泥。不久,海滩上的大片芦苇割光了,出现一大片泥地,可以看到一个个小小的泥洞。老兵阿强说,那是螃蟹洞,只要找根铁丝一头弯个钩,就能把螃蟹勾出来的。果然几天后,他用铁丝勾出了不少螃蟹,又去附近的排衙镇上买了一瓶鲜酱油,把螃蟹渍了,改善了我们的菜肴。
接着,我们投入了构筑大堤的战斗。这可是劳动强度很大的活,尤其是挑土块,力气小的两只泥筐各装两锹泥块,力气大的也就各装三锹泥块,多了挑不动。我和文海自恃身强力壮,找了一只大箩筐和一根扛棒,装了半箩筐泥,两人抬着上堤,倒也爽快。可是,随着大堤的土层越来越高,挑土和抬土的脚下像踩弹簧,跨步十分费力。几天下来,每个人的肩头又红又肿,晚上睡觉直发痒。
大堤的泥越堆越高,连部送来了打夯机,并挑了四个“大力士”上堤打夯。我是其中一个,因为我参加过合唱队,大家推荐我领唱指挥。“嗨哟嗨子么杭哟!嗨嗨哟!”我们抓着木桩上的绳子,一起大声唱着,把沉重的桩头拎高又放下,慢慢地移动位置,把泥土全夯实了,挑泥的上堤好走多了。
我们在海滩边迎来了1961年元旦。那天午餐很丰富,是炒什锦。每人一小勺子,除了有点油光的崇明大白菜,还有几片肥肉和带鱼什么的。杂粮饭管饱。大家吃得乐呵呵的。
节后,连着几天下小雨,我们穿着雨衣在大堤上忙碌着,又接到营部下达突击任务:集中全营民兵,决战“老妖河”!要抢在“拜年潮”来到之前,在“老妖河”上筑堤和两岸大堤合拢。第二天一大早,“老妖河”边人头攒动,用人墙筑起了拦河大坝。有的跳入河中清理淤泥、有的搬扔草包土块,更多的人忙着挖土,挑土和抬土。一直战斗到深夜,终于完成了合坝任务。所有的人浑身上下全湿透了,成了湿漉漉的泥团,个个喝了不少姜汤。
那年春节前,我们离开崇明,回到各自的单位。五十年前“让荒滩变成良田”的战斗情景,却永远留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