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01:家庭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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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08月24日 星期五 放大 缩小 默认   
无偿献血夫妻:愿用赤诚回报好人
长城
■ 手拿无偿献血证的彭雪松、孟欣夫妇
■ 当年救过彭雪松孩子的医生再次来到彭雪松家,为孩子做全身检查
■ 彭雪松夫妇用献血回报社会的感人事迹引起了社会的关注
  长城

  彭雪松32岁,是北京市密云大众汽车公司的一名保安;妻子孟欣30岁,待业家中。从2009年至今,这对普通的夫妇已捐献成分血96单位,总计19200毫升。如果拿500毫升的饮料瓶装,得有40瓶,相当于他们夫妻二人全身血量的两倍。一个家境贫困的保安为什么与妻子月月来献血,这背后藏着怎样的人生故事?

  命中躲不过的一灾

  早上7点半,彭雪松和妻子孟欣从白石岭街自家低矮的平房走出来,蹬上自行车。小彭用力蹬了一下车子。他的眉骨、后脑勺处,依稀可见伤愈后留下的疤痕。20多分钟后,夫妻俩走进密云中心血站。为了这次献血,在密云大众汽车公司当保安的小彭昨天特意跟领导请了假。

  献血的过程对他们来说就像做家务一样,靠在密云县采血站的躺椅上,麻利地卷起衣袖,大方地伸出右臂,看着自己的血液流入采血机、血小板分离机,然后再输回自己的体内。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夫妻二人各自散开,为生计忙碌。他们不需要别人的知晓,流淌着鲜血的导管如同他们延伸的手臂,又挽住了一个濒临绝境的白血病患者。

  为了让血小板完整地通过,采成分血时需用大号的针头,因此,彭雪松夫妇的右臂静脉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瘢痕……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他们的亲戚、邻居们都不知道,这个随手捡废品、一年四季穿保安服的小伙子和他的妻子有着如此慈悲的心肠。

  故事要从2005年的冬天说起。当时,26岁的彭雪松新婚不到一年,妻子离预产期还有7天。这天凌晨5点,做空调检修生意的小彭搭亲戚的面包车去北京城里买空调配件,还没出密云县城,一道强光和一个呼啸的黑影便向他们碾轧而来,面包车在巨大的冲击下翻滚了六七个跟头。彭雪松的亲戚当场死亡,坐在副驾上的彭雪松从挡风玻璃中甩出,失去意识。事后,彭雪松才知道,撞上来的是一辆重型货车,司机因为疲劳驾驶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

  “当时,我的脑干严重受损,掉了八颗牙,舌头搓得仅剩一厘米相连,左肋骨骨折,左膝盖骨翻转了180度向后。”面目全非的小彭被120紧急送往密云县医院ICU病房,命悬一线。妻子孟欣是在当天早晨7点得知噩耗的,她挺着肚子走到了县医院。没有奇迹,被各种医疗仪器的须爪勾连住的正是彭雪松。

  一边是昏迷不醒的丈夫,一边是即将面世的孩子,妻子孟欣惊恐无助,家庭经济也陷入危机。就在丈夫抢救的第4天,妇科大夫从重症监护病房外,将沿着裤腿流淌羊水的孟欣送上了产床,一个7斤重、脐带绕颈3圈的缺氧男婴诞生了。孩子急需输血,初为人母的孟欣毫不犹豫地伸出了自己的手臂,为儿子献血。

  产后三天,孟欣带着懵懂的小生命来到了彭雪松床前,儿子大声地啼哭着。正在昏迷的彭雪松的眼角竟然也淌下了泪水,在周围的人看来,这一家三口好不容易聚在一处的画面不知是喜悦还是悲伤。

  也许是儿子的哭声让彭雪松的潜意识开始挣扎,昏迷10天后,彭雪松奇迹般地醒了过来!但他感受到的却是更深的痛,“妻子和儿子需要照顾,我和妻子因为手术治疗而欠下的11万费用也像山一样压在面前。”

  当时,彭雪松的身体状况让人看着揪心,他的体重已经从198斤直降到123斤;头面部缝了48针;走路歪斜着身子,要靠妻子搀扶才能勉强挪步,看人直勾勾地不会眨眼,口齿不清,别说抱不动孩子,连一空塑料盆也拿不起来。

  但是“痴傻”的外表下,彭雪松的心里却清醒得很,他用头撞墙、撕扯着自己的衣襟,“老天爷如果要我的命,就早早拿去吧,难道还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娘儿俩一起挨冻受饿?”然而,妻子对彭雪松不离不弃,一口饭、一口菜地照顾,儿子可爱、纯真的表情也让彭雪松不忍抛却。之后,彭雪松每一天都在告诫自己要活下去。

  危难时刻三遇好人

  出院后,彭雪松遇到的第一件难事就是孩子满月。给孩子办满月在农村是件大事,但大难不死的小彭已无钱操办。

  彭雪松生命中第一个好人出现了。“我最先想到的就是找企业局饭店的老板赵书亚大姐,2004年我和孟欣结婚时,就是在她那里办的,她人特别和善。见到赵大姐时,我硬着头皮,说我想给孩子办满月酒,但我没有钱,看能不能先赊账?”听小彭讲完自己的经历,赵大姐立即答应免费给小彭办一桌满月酒。彭雪松拖着病痛之躯,百感交集,说不出一句话,生生地跪在了赵大姐的面前。这件事,让彭雪松的精神多少振作了一些,他想:“老天爷也许不想置我于绝地。”

  时隔不足一月,羸弱的小儿突然出现惊厥,到医院一查:是由于维生素K1缺乏导致颅内出血所致,当医生说出“别耽搁,赶紧到北京大医院住院治疗”时,彭雪松夫妇的心瞬时像遭遇了飞雪和严寒,因为当时,家里只拿得出车票钱了,但为了救孩子,彭雪松夫妇还是咬咬牙抱着孩子来到了北京儿研所。当这里的医生告知他们需交付一万元押金时,彭雪松双手举着自己的孩子跪在了医生的面前,他淌着泪向医生诉说了连日的遭遇,医生的眼圈红了,哽咽着为孩子打下了一针,而这一针竟然成了救命针:让回到家中的没能接受住院治疗的孩子慢慢地好了起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2月的一天夜里,因天寒地冻,彭雪松家中的暖气炉冻炸了!看着围着厚厚的被子、用体温为刚刚两个月的孩子保暖的妻子,左手尚不能完全用力的彭雪松当起了焊工,整整一夜,焊接处焊了又开,开了又焊。万般无奈之下,第二天早上,他跑到建材一条街随便闯入了一家卖暖气的店铺,进门就给老板跪下了,他流着泪请老板救救他的孩子。“小伙子,你记着吧,世界上总是好人多,得啦,这套暖气炉我送你了!”说完,素不相识的老板找上维修工,一起来到他家亲自免费为其安装了全新的暖气炉。

  命运打下的死结一个个都被解开了,彭雪松的身体顽强地自我修复着。半年后,虚弱的他来到一家汽车4S店当保安。“当时体力还不行,只是戳在门口站岗。但是,穿的是保安的制服,还能吃饱饭,挣下来1000多块钱都留给家里用。”业余时间,彭雪松捡破烂还债,“瓶子、废纸板虽然不值钱,我就积少成多地捡呗。”彭雪松还利用业余时间和妻子去做小时工,到各个小区的物业“毛遂自荐”,他笑称:“我们勤快人就是赚懒人的钱。”

  彭雪松的积蓄就这样一分一厘地增加着。看着健康聪明的儿子,望着善解人意的妻子,彭雪松有时也会恍惚,生命中的大悲大难,来时,教人痛不可受;退去时,又好像梦一样的无痕。这其中,什么是自己应该忘却的,什么又是自己应该记住的?彭雪松想到了自己深深感谢的三位恩人,以及很多助自己一臂之力的陌生人。饭店已经停业,赵大姐无处可寻;建材街拆迁,送自己暖气的南方老板也没有了踪迹;而那位儿研所的大夫,情急之下也忘了记下名字。他想,自己也可以像他们一样,在别人急需帮助的时候拉人家一把。

  彭雪松开始寻找做好事的机会,业余时间帮别人安装空调时,十几块钱的零件钱,他就不要了;如果空调机的毛病不严重,他修好了也不收费用。就在他们夫妇开始为释放奉献与爱寻找出口时,2009年4月的一天,无意间看见密云大剧院广场前的采血车上写着“您的一滴血可以挽救一条生命”,夫妻二人当即商定,今后要用献血的方式做一个“好人”。“可以捐献全血,也可以捐献成分血,就是血小板。因为全血需要隔半年才能献一次,而成分血可以隔28天就能献,为了多献血多救人我们就选择了捐献成分血。”

  在得知验血结果一切正常后,彭雪松长舒了一口气,受到丈夫的感染,妻子孟欣在第二个月也加入了献血的行动中,两人约好了,只要身体没问题,那就每月一次。现在,彭雪松和妻子孟欣的“日历”已经以28天为一个周期了。

  3年19200毫升鲜血

  彭雪松的家就在北京市密云县密云镇白石岭街的一间半地下室里。因为潮湿,屋内窗子下部的墙面大片大片散落着发霉的绿毛儿。屋内:一张床、半个沙发、一台因年久陈旧且缺失信号而呼啦啦闪动的电视。“这是我们结婚时候的床,坏了,凑合着用呢。女主人孟欣指着床板右下角的窟窿说。屋子里有个纸箱中还存着一些塑料瓶,这是彭雪松下了班到公园里捡破烂捡来的。

  3年多时间,彭雪松夫妇捐献成分血96单位,共计19200毫升,已挽救了70条生命。家中老人曾认为,血是人的精气神,哪能随便抽呢!为了让老人相信科学、让事实说话,彭雪松夫妇前半年是背着老人捐献的成分血。后来,当老人得知一直献血的孩子们非但身体没受影响看上去还很结实时,便也不反对了。

  彭雪松的身体在献血后变得越来越好。为了让自己的血液更“健康”,他戒了烟酒,饮食清淡,还每天锻炼身体。“听说吃肉容易血脂高,所以,我还是吃菜和主食为多。”彭雪松和孟欣并没有特意地补充营养,“我们就是有什么吃什么,我爱吃方便面,一气儿能吃四袋。平时,吃花生多一些。我们没觉得献血就亏着身子了。每次献血都特别轻松,献完了就跟没事人似的上班去了。”

  为了打造“好血”,彭雪松每天都锻炼,屋中一角都是他的“健身用品”:一块方方的石头,用粗铁丝捆绑着挂在墙上,“我每天用拳头击打它”;一个拉力器用来扩胸;一对哑铃练习臂力;还有一个搓衣板,“这不是我被媳妇罚跪用的,我每天把它架平在腿上练掌,现在我空手劈四块砖头没问题。”还有几根木棒,“我拿它敲脑袋,现在头可结实了。”彭雪松笑称老天爷知道自己要献血,所以特别保佑自己。

  小彭在密云大众汽车公司当保安,妻子孟欣待业,父母在家务农,一家人全靠小彭每月1400元工资收入。小彭回答得毫不迟疑:“献血是救人命的事,不能拿钱衡量。我经济上不富裕,没法回报社会,不过我身体健康,可以多献血。”

  彭雪松夫妇用献血回报社会的感人事迹引起了社会的关注。密云县团县委特授予彭雪松“优秀青年”称号,所在单位密云县上海大众汽车销售公司给彭雪松调涨了工资。北京市医药卫生文化协会、红十字血液中心、首都儿科研究所等单位的工作人员也为这对月月献血的夫妻送来了电视机、电脑、慰问金等。首都儿科研究所专门为他们的孩子建立了一份一直到16岁的健康档案。

  更让彭雪松高兴的是,首都儿研所那位救命恩人找到了,他是呼吸科主治医师王亚军。王大夫也到彭雪松的家里看望了他们已经7岁的儿子,“小家伙身体还行,就是有些偏瘦,注意饮食均衡合理,加强锻炼……”一番简单的查体后,王亚军为彭雪松的儿子开出了“营养处方”。

  能用自己红色的血液去涂改死亡宣判的墨迹,让这对清贫而渺小的夫妻在湿天潮地的陋室中获得了平和与安乐。就算他们攒很久钱才让长高的孩子有一张能够伸直腿的小床;就算他们捡垃圾的背影低微;就算一些人以莫名的心态质疑他们的诚意善举,彭雪松和孟欣都不会迷茫和困惑。知恩图报,将人间之爱传递下去,是他们的彻悟。他们别无他求,甚至不愿为自己贴上一个好人的标签,他们只是认为,自己在做着最普通、最平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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