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岳母大人以95高龄安详去世,骨灰安葬在奉贤海湾园墓地。当时小女儿和女婿一定要为我们夫妻也买下墓地。我们俩极力反对:骨灰在大海里,既省钱又环保,国家主席刘少奇的骨灰也撒在大海里,我们还要什么墓地?可是小女儿坚持要买,她说:“这样,在你们百年后我们可以经常带着孩子到这里来看你们。姐姐在美国,你们不可能葬到美国去的。”我们实在拗不过她,只好同意了。
日前与妻子一起去扫岳母的墓。墓地花木扶疏,景色宜人。我就趁妻子在等待纸钱燃尽的片刻顺便去附近转一圈。刚走出二三步,就看到一对二十余岁小夫妻的墓碑,男的相当英俊,女的十分秀丽,是不久前共同丧生于车祸的。他俩父母镌刻在碑上的铭文字字泣血,读之令人心酸不已。使我顿感浮生若梦世事无常。
再往前走,赫然进入眼帘的竟然是著名影星白穆大哥(1919-2012)的新坟。不久前我刚在《夜光杯》上写了《怀念白穆》的文章纪念他(见2012-5-20晚报),想不到他如今竟成了我的“邻居”了。白大哥,您安息吧。若干年后我们会再见的,咱俩是一个“小区”的。
我不想走远,就往右转。真是太巧了,才走数步就见到了我的老友许丰勋教授的坟。他长我数岁,生前是长海医院烧伤科主任。当年我在瑞金医院烧伤科时,经常跟他一起临床会诊,或是进行学术交流。他是一个豪爽的北方人,和我很谈得来。1969年我还和他共同坐一架包机去武汉抢救重伤员呢。自从我在“文革”后期离开医院后就没有跟他再见过,几年前听说他不幸去世了。老许呀,今天老友重逢了。
转了一圈以后,我不胜感叹地和妻子离开墓园,仿佛有一点依依不舍的心情。在往回走的路上,我又意外地发现上海电影译制厂厂长陈叙一(1918-1992)的墓。他长我一轮,是我国电影译制事业的开拓者。我在80年代后期开始影视翻译时,他已是古稀之年,基本上已离开译坛,所以我无缘与他识荆,但我一直很仰慕他。我在他墓前站了一会儿,低头表示默哀。正巧他的女儿在扫墓,就鞠躬向我致谢。
在回家时,我暗忖我所处的“泉下小区”虽无《兰亭集序》中所说的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却是“群贤毕至,少长咸集”。一对靓丽的小夫妻使这“小区”充满阳光。将来我可以向陈叙一厂长请教译事,跟许丰勋教授探讨医技,听白穆大哥谈影坛趣事。不亦乐乎。
小女儿会带着两个外孙常来看我,大女儿也会每年带着洋女婿托尼来跟我聊天。托尼是个大馋虫,三年前他来上海时竟然会凭着一张地图独自到七宝镇小吃街去大快朵颐(见2012-7-29《夜光杯》)。故而他决定今后每年必来上海探望岳父母,同时打牙祭。
结论是:将来我的“泉下生活”必然富于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