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瓦拉纳西那天,正值傍晚,一缕阳光透过远处的山川,折射在恒河的微波中,衬出一片金光,世界显得格外宁静,罗斯卡独个儿默默地往家走,带着一丝迫切与不安,与眼中的世界截然相反。
屋子里布满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他用手指轻轻在上面拂过,瞬间,吱呀一声,罗斯卡回头,门开了,一个女人站在那里,一条洁白的绸带从肩膀滑过腰间,身子显得格外修长,手捧一把印度琴,眼睛里似乎在闪烁一丝晶莹。然而,罗斯卡并没有惊讶,而是轻轻一吹手指,把最后一丝灰尘吹向空中,刹那间模糊了视线,眼前的女人是如此美丽。
罗斯卡没有移动一步,眼前的女人只好主动向前,说,罗斯卡,对不起,我不想违背我们的誓言,但婆罗门的所有人都逼我,包括母亲,他们一定让我嫁给西瓦,认为那才是真神的指示。
其实,在回瓦拉纳西之前,在阿拉哈巴德城时,便有朋友告诉罗斯卡,说泰纳娜结婚了,以婆罗门最隆重的婚娶仪式。所以,沿河而上,罗斯卡的眼泪顺流而下,他的伤痛已被圣水所抚慰,但爱情呢?
泰纳娜将手中的琴递给罗斯卡,说,这把弹不拉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送给我的礼物,你走后,我每天都会用它弹奏,一曲又一曲《奴里》,可惜,琴弦未断,爱情已终。但我并不愿意放弃,罗斯卡,你知道吗?我是爱你的,不管是昨天,还是现在,如果你愿意带我走,便在夜里为我弹奏那曲《大篷车》,我会抛却一切,只为当初的誓言。
可惜,泰纳娜等了许多个夜,直到后来,听族人说,罗斯卡沿河而行,去寻找圣水的源头了。她终是未能听到那熟悉的琴声,那优婉的曲调,罗斯卡是那么的多情,又是那么的无情。
没错,罗斯卡的确离开了瓦拉纳西,沿着圣河,想去寻找世界最宁静的地方,但又有谁曾听到,在无数个夜里,恒河河畔,有一位青年独自握着一把弹不拉,一曲接着一曲,把那首《大篷车》唱到心碎。
从瓦拉纳西,直到甘戈特里冰川,罗斯卡像完成一个仪式一样,结束了自己的旅程,心中沉淀的许多东西,也似乎被圣河的水洗涤干净,他突然想回家,于是,他踏歌而行。
再回瓦拉纳西时,已是沧海桑田,泰纳娜有了三个孩子,但失去了往日一切的风光,因为她的丈夫走了,跟着一位金发女郎去了孟加拉,接着又逃命一般奔向美国,再没回来,所有婆罗门的那些礼仪、那些圣典全部抛诸脑后,唯有泰纳娜,在坚守?
罗斯卡每天都会把弹不拉演绎到极致,他的歌声绝对穿透了整座城市,但泰纳娜却从未出现,她不愿意出现,所以,半个月后,罗斯卡主动找上门来,他把弹不拉交到泰纳娜手里,说,你听到琴声了吗?
它每夜都会随风飘动,带着我的心,寻找最后的归宿。
泰纳娜不愿意接受一份馈赠,她以婆罗门的规则和礼仪拒绝那份感情,无论是怜悯还是爱情,于她而言,都觉得不配,觉得里面有太多不得已,太多世俗之外的东西。
罗斯卡到底有没有和泰纳娜在一起,这个故事没有结果,只是那把弹不拉,偶尔还会在恒河畔响起,那是谁在弹唱,已经不再重要,因为随着河流逝去,有些故事不再是故事那么简单,它已经成为一种象征,带着无上的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