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的茎或高或矮,叶子或细或宽,挤在一起,或稀稀疏疏的一撮、或纷纷杂杂一簇,萋萋而杂乱。
城市需要清洁整齐,井井有条。城市的草,个子一样高低,叶子一般阔窄,毛茸茸,齐刷刷,如毯似毡。平时干了,浇一浇;长了,割一割。
城市里有土壤的地方,被城市的草铺上了;没有土壤的地方,被水泥覆盖了。城市没有给与野草生存的“户口”。
然而,春风来到城市,野草也来到城市。
在荒山野岭中,它们恣意地生长;在田野地头,它们自在地蔓延,在城市里,它们只能在缝隙里生存。
城市的行道树下,裸露着一小块泥土,这,足以成为野草的乐土。看,一株野草长得有半尺高,茎结实茁壮,上面生长着好看的心形叶子,在风中摇曳时娉娉婷婷,颇有荷叶的风姿。在另一棵行道树下,有小小一丛草,高度连一根小手指也不到,却碧绿碧绿的,细小的茎和叶里饱含着旺盛的汁水,充满着勃勃生机。
人行道上铺着彩色的砖,严丝合缝。然而走的人多了,便有了凹凸,露出一丁点缝隙。于是,从缝隙中探出了一株野草。它仿佛蛰伏已久,如今总算抓住机会,熬出了头。然而它的命运注定多蹇:这里人来人往,一个尖锥般的高跟鞋跟,朝它踩下去,犹如一把长剑刺中了它,它仿佛尖叫一声,一片叶子顿时支离破碎;一只44码的板鞋,如同一辆坦克车似的朝它身上碾过,它带着一声呻吟,顿时趴伏下来,踏扁的茎带着汁水,紧贴在地上。然而,没有几天,在这一丁点缝隙里、在步履如流中,又有新的茎挺立起来,新的叶片摇曳起来……行道树下的野草,常常被环卫工人连根拔起;人行道上松动的砖块,经过修缮重新变得严丝合缝,又一次杜绝了野草的空间。
然而,不只在行道树下、在不平的人行道上,同时在围墙边、花坛旁,在道路隔离栏下,甚至在居民家中废弃的花盆里,只要有星星点点的泥,都有野草。若将这些散布的野草汇聚起来,就会形成一股蓬勃之势。
这是一种旺盛坚韧的生命力,在城市里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