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老西门以及提篮桥一带,夜市供应大饼油条,生意非常好,于是,我也去轧闹猛。果然生意兴隆,热闹非凡,真没想到原本作为早餐的四大金刚,深受市民青睐,成了夜宵的宠儿。不少俊男靓女三五成群,衣冠楚楚,兰花手指捧着粗瓷大碗,樱桃小嘴嚼着大饼油条,竟然成为一道风景线。摊主们更是兴高采烈,辛勤劳动换来赞美和钞票,何乐而不为?由此看来,改变思路,转型发展,好处显而易见。
日常生活中,老上海人的早餐品种很多。但是不少人还是觉得吃泡饭比较乐胃。清晨起来,家庭主妇将隔夜的冷饭,加些清水,放在煤球炉上烧开,就成了清香四溢的泡饭。倘若是新米饭,只需用热开水泡二三分钟,就成了“饭泡粥”,有些人家欢喜用热茶泡饭,那就是“茶淘饭”。如果家中有现成的鸡汤或肉汤,加上冷饭,放少许盐,添些鸡毛菜,淋上几滴麻油,烩制成鲜美可口的“菜泡饭”。不论哪种泡饭,配上酱菜、乳腐等小菜都很爽口,如果餐桌上再添上大饼和油条,就是典型的上海人早餐,不仅能自用,还可以待客。
记忆中,大饼品种很多。三年困难时期,粮食供应有困难,出售大米和面粉有一定比例,还要搭配山芋等杂粮。邻居田嫂是位北方人,善作各种面食,什么饺子、油饼、韭菜盒子等经常翻花样。我母亲的厨艺一向为人称道,炒菜、煮汤、裹粽子、包馄饨样样出色,唯独不擅长制作面食,因此家里只好经常吃“面疙瘩”,今天青菜面疙瘩,明天南瓜面疙瘩,吃得实在少滋味。
有人告诉我:“穿过横马路,就是南市九亩地,有位山东师傅代客加工大饼,顾客只需自带面粉和作料,付些加工费,就可以吃上香气扑鼻的大饼。”于是,我带上面粉,到九亩地寻找大饼摊。原以为不好找,事实上很容易找到,因为要求加工大饼的人很多,里三层外三层把大饼摊包围起来。
很多顾客除了面粉外,还带来各种副食品作佐料,要求山东师傅加工花色大饼。这位山东师傅手艺实在高明,把各人带来的咸菜、榨菜、酱瓜丝、南瓜、萝卜丝、核桃、白糖、黑洋酥、豆沙、葱花、肉松、开洋等作料包裹在面团里,加工成别有风味的大饼。我在现场看得大开眼界。好不容易轮到我加工完毕三斤大饼,天色已经月明如镜,繁星点点了。回家后,遵母命分送邻居品尝,结果大受欢迎。
上世纪80年代,我随人民滑稽剧团去苏北地区演出,很受观众欢迎。有位大饼师傅,下巴开刀,正在住院治疗,医生嘱咐他暂时不能笑。谁知这位师傅偷偷来剧场看滑稽戏,结果忍不住哈哈大笑,造成伤口开裂,只得重新上手术台缝合。据说,他还连声说:“值得,值得。”
演出完毕,全体演职员准备乘公交汽车回沪。当时交通不便,汽车清晨7点发车,预计晚上8点多才能到上海。因此领导通知,午餐自理。我到农贸市场购买食品,听见有人招呼我,回身一看,正是那位下巴开刀的大饼师傅。他认真地对我说:“向你们提个意见,你们的戏演得很好看。但是,苏北话说得不标准。比如,剧中女儿劝父母去休息,说道:‘爹爹快与妈妈去睡觉吧。’这就闹笑话了,要知道苏北地区有多种方言。有的地方称呼爹爹就是父亲,而在我们这里爹爹就是祖父,女儿劝祖父与妈妈去睡觉,这不乱套了吗?”我哈哈大笑,表示一定改正。大饼师傅知道我在准备隔天的午餐,热情地介绍:“你到前面熟食摊买些五香猪头肉,我这里买几只大饼,告诉你,大饼夹猪头肉,天下美味。”我听从了大师傅的推荐。
第二天,带着行李和热茶,我登上了回沪的汽车。途中享受了人间美味——茉莉花茶配大饼夹猪头肉,这顿午餐真令人回味无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