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儿子出门前说:今天4月23日是“世界读书日”,我们绘本馆去思南书集搞活动,王安忆要来开讲座。
我让他带一本《雨,沙沙沙》去,上面有作者1994年的题签,若时隔二十年再签名,倒是很有时光感的:读者老了,作者不年轻了,书却依然清新。
我家书架上有她不少书:除了《雨,沙沙沙》,还有《小鲍庄》《长恨歌》《遍地枭雄》《月色撩人》《天香》《启蒙时代》《父系和母系的神话》等。作品题材多种多样,她辗转腾挪,得心应手。书于我则常翻常新。
其实,论收藏王安忆书,早先缘于茹志鹃的小说。因为忙于公务,身为上海作协常务副主席的茹志鹃小说虽不多,但写一篇是一篇,出一篇我捧读一篇。她风格独特,清新俊逸。“清新俊逸”是半个世纪前茅盾对茹志鹃短篇小说《百合花》的评价。我至今认为她当得起这四个字,并认定:就此而言,无人可及。我还记得《百合花》中一个细节:年轻通讯员“肩上的步枪筒里,稀疏地插了几根树枝,这要说是伪装,倒不如算作装饰点缀。”无独有偶,陈逸飞在油画《黄河颂》里,也“在红军战士的步枪枪眼里,画了一小团红布,形同一朵盛开鲜艳的小花”。我估计,画家或许受《百合花》的启发也未可知。在当年公式化的战争题材作品中,作家和画家不同的笔下所共同展现的战士的清澈心灵,几十年来一直打动着我。
儿子上班去了。我翻检书架,茹志鹃的书有三本:《残云小札》《她从那条路上来》和《草原上的小路》。记得曾有过她的第一本小说集《高高的白杨树》,可惜借给别人没了下落。《草原上的小路》夹着一张略略泛黄的发票,日期:1983年7月22日;书:一本;金额:六角壹分;盖着销售章:九江市新华书店。那是我在江西“小三线”时,出山进城,来回赶路一百多公里所买的。在那前后,我还去瑞昌县城买来这本《雨,沙沙沙》。当然,那时年轻的作者藉藉无名,待讲明“王安忆是茹志鹃的女儿”,为我留存此书的县城书店经理方稍稍释疑。估计现在即便大都市的年轻营业员,不知“作家茹志鹃”的可能居多了,介绍这对母女俩还须调换主语、宾语,“她是王安忆的母亲”。
三十年时光流逝,弥足珍贵的这些书在我心里仍然温润着。
儿子下班回家,小有得意:下午,上海作协主席王安忆来思南文学之家讲“小说的考证学——《天香》与顾绣”,并为读者签名。儿子递上《雨,沙沙沙》,作者一愣:老版本。边上人说:1994年的。她连忙纠正:是1981年的第一版,我的第一本书。她展平扉页,在二十年前的题签下,再次签上名字,并写下日期:2014年4月。
时光流经同一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