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至外国元首,下至黄口小儿,都知道北方的长城,殊不知在偏远的苗疆,还有一座南方长城,默默驻守在西南边陲。南方长城建于明嘉靖年间,为隔离苗汉两族而筑,和北方长城的军事目的不同,因苗人武力远不及北方少数民族,主要用于禁止贸易、文化往来。南方长城不及北方长城绵长、雄伟,现存的也只是一小部分。
忽闻银器叮当,一群身着传统苗服的妇女结伴游长城,她们清一色盘着发髻,有的戴着花环和黑缠头,背着花布包,脚踩黑布鞋,亮蓝的衣裤上绣着五彩图案,在灰暗的长城上分外显眼。她们欢笑着留影,也许并不知道脚下的城墙原为镇压自己修建,隔离的对象反倒成了游览的客人。有些墙不用推,自己也会倒。
苍灰的天吞噬了绵延的丘陵,山间的梯田像一块块青绿的糕饼,灰白的小房子点缀其间,有人在田里劳作。隆冬的阴雨迷蒙,湿漉漉的风没有吹走大雾,反而吹来了更浓的瘴气,连一点点山的轮廓都看不清了。南方长城就隐居在这浓雾中,像一个被人遗忘的老故事,长满了岁月的青苔。比起北方长城,南方长城的路要窄,石块小而细密,石板地被雨淋得锃亮。从北方长城的枪眼望出去,很多时候是光秃秃的枝桠,这里不仅永远是葱郁的绿树,石块缝里也满是各种植物,或是附着,或是爬藤,还开着小花,挂着晶莹的露珠。迎风而立,没有出塞的悲凉,而是隐秘的沉默。虽是铮铮历史,却带有生活化的气息,似乎无论什么到了南方,都会被缠绵的雨水融化。连长城这种硬朗的战争用品,也失掉了金戈铁马的明媚霸气,变得温柔起来,在潮湿的天气里慢慢发霉。
沿着城墙走下去,有一条岔路,是断头路,很多人不想走回头路就止步了。但很多时候,走一些没有目的的所谓徒劳的路,却能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细巧的长城在枯黄的芦苇上蜿蜒,这种黄类似于橘黄,它的亮恰到好处地衬托了长城的暗,做了温暖的底色,又不喧宾夺主,枯萎的乱草,配上长城的古老,产生了遗世独立的荒凉。一座敌楼突兀地立着,周围散落着黑色巨石,零乱地倒在芦苇中。最后是楼先塌,还是石先烂,还是草先亡?长城在一座敌楼处戛然而止,城墙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只剩下野草和群山,不知曾经是通往哪里。尽头的风更大了,夹杂着水汽呼啸,似乎就是大风将长城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