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蜜蜂放大100倍,人所看到的蜜蜂根本不是蜜蜂,而是一辆卡车。卡车也不对,是金绒毛坦克。但坦克没有装翅膀,它应该是一架武装直升机,或会飞的卡车,装六只钳子的坦克。蜜蜂被放大之后,人们看到的是科技产品。它的复眼如LED屏幕,明晃晃的又像100×100只灯。它的嘴——姑且叫嘴,实际是采集器。人嘴如果换成这样一个采集器,道德将明显提升。人的道德下降(或道德有可能下降)与口部采集器的结构有关,其舌的感受怂恿其主人食肉以及杀生。人之唇催生一个产业叫口红业,人与人接吻是相互间的唇的吸引。人嘴又是善言与恶语的产地,也可叫做播放器。人生有多少烦恼是说出或听到语言造成的?人生可以节食、节酒、节欲,有多少人学会了节语?但有多少人掌握了缄默的功夫而享受到平静?但人跟蜜蜂没有传承关系,人只跟蜂蜜有关系。好多人说,人跟蜂蜜也没太多关系了。一方面,由于农药的使用,蜜蜂数量大量减少;另一方面,不管蜜蜂的数量减不减少,人在制造假蜂蜜,比如用白糖熬制假蜂蜜。制假蜜也不是体恤蜜蜂,造假蜜只为赢利。
人说人从动物进化而来,比如从猴类改良过来。如果真的如此,进化可能一直进行中,不会无由地停下来。这就像打开一个名叫“进化”的开关,却没人能关上它一样。而且我们谁都不知道这个开关在哪里,不知怎么去关,只好随波逐流。如果人继续进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如果人真是从猴里进化来的,那么所谓进化只是“去猴化”,越不像猴越成功。我上大街观望,有时觉得人已经完全不像猴了,尤其是冬天,穿貂皮的既不像貂,也不像猴,不穿貂皮的只是一些身穿各式服装的移动者,与猴无关。夏天,人好像开始像猴了,但脑袋比猴头好看,无毛,直立行走。如果人开口说话,没一个人像猴。没有任何一种动物可与人比脑子,与人的身份、品格、思想相配的称号只有——人。人现在也出现一些小问题。我说的不是思想,而是结构。一些人出现颈椎和腰椎的问题,这就是结构的问题。他们的骨骼偏离了进化的框架,离猴的源头愈发遥远。从这个意义说,人越来越不像猴。在四川的山上我见过猴捡烟头吧嗒,它爪子拿烟的姿势,口鼻喷烟的样子让我感到很亲切,再一次相信达尔文说的可能是对的——人是猴变的。但另一些人的变化让达尔文的猜测差不多要落空了,即人越来越胖。胖,不光是吃的,还有内在的机制规定。羊怎么吃也吃不成牛那么胖。蛐蛐再吃也吃不成蝈蝈。人的胖,好像不是从猴变的,是啥变的,我也不敢乱说。头几天,报纸上说一个德国科学家通过基因对比,说所谓人类是猴和猪杂交而成的新物种。对这个推测,我听了很气愤。我觉得这个来源还不如单纯以猴当祖宗更光彩。但我到了澡堂子,会立刻想起这个假说。洗澡的人们大肚子、短脖子,细胳膊细腿,怎么能是猴变的呢?是有点像猪。但如果有人领小孩进入澡堂子,感觉小孩还是像猴子。或者说,人的童年像猴,成年就不像了。然而,一些热爱体育锻炼的人仍然保持着童年的体态,仍然具有猴的灵巧、敏捷,而另外的胖人则彻底完成了“去猴化”进程。有人从科学上分析,说人体器官(比如说肝),血管构成以及血脂的成分与猪有许多相近性,更相近的就是无节制地进食以及发胖。
然而,人从哪来似乎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人以后会变成什么,这件事人人都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