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救护车,人们并不陌生,它们常常响着刺耳的鸣笛声,在都市的车水马龙中穿梭,见缝插针。有人觉得它的鸣笛很凄厉,不吉利,希望永远都不要与它沾上边儿。然而,有时候,由不了你。
前年秋天,父亲病重,需要马上送院治疗。心急火燎之际,我平生第一次拨打120。女接线员简要地询问了病人现状和地址,告诉我:不要擅自移动病人;车辆调度紧张,可能需要半小时。家离最近的医院并不太远,我不免有些不解,也有些不满。
10分钟后,一阵鸣笛声由远而近,来了。我赶紧开门迎出去,车上冲下来两个穿制服的男子,拎着担架和医疗箱。那时父亲卧床完全无法动弹,大腿一碰就锥心地痛。怎么才能安全地移到担架上呢?我手足无措,很是揪心。只见急救员把担架车平铺靠在床边,一人揪住床单的两个角,轻轻一拎,父亲就被稳稳地移到担架上。但新问题随之出现:房间太小,转角困难。他们不慌不忙地将担架用力托举过肩,略微倾斜,一个侧身,问题便迎刃而解。我之前一直怦怦乱跳的心,不知为什么,这一刻竟突然平静了下来。
救护车内空间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和母亲并排坐在担架旁,我握着父亲的手,一边安慰他,一边和副驾驶座位上的救护员攀谈。原来,他们三人一组,除了司机,都是医生;救护车并不是从就近的医院开出来的,而是全市分成几个调度中心,统一管理,这就是为什么附近就有医院却不能保证马上就到的原因;而偌大的上海,救护车与总人口的配比率竟非常的低。这些年,医疗人才短缺得厉害,尤其是跟救护车出急诊,既辛苦又危险,很多时候还得不到病人家属的理解,经常被谩骂甚至殴打,很多医生不愿干。“哎,总得有人干啊,没办法。”年轻的医生回过头来,苦笑了一声,摇摇头,不再说话。望着车外不断掠过的街景人群,我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蓝灯一路闪烁,六院很快就到了。救护员又小心翼翼地把父亲移上急诊室的担架,开票,收费,和急诊医生交接,在关照了我两句之后,很快就消失了。他们就像秋日午后的一阵微风,来去匆匆,带来的却是照耀心底的阳光般的温暖。
后来,因为太太生产,我还拨打过一次120。因为他们的专业,我变得很信赖他们;同时,因为他们的艰辛和付出,我也知道不应轻易麻烦他们,宝贵的公共医疗资源应当留给真正需要的人。生命固然是宝贵的,但也是平等的。谁又有资格去责怪这些不顾自身安危,去奋力追赶和挽留他人生命脚步的义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