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夏天的某个上午,我盯着一树红艳的花发懵。这是什么?脑子里把这个时候应该有的花树都过了一遍。这个时段,桃花和梨花已经谢了,主要的花树是玉兰、樱花和垂丝海棠。它当然不是它们。它一身艳红,不见杂叶,嚣张且纯粹,关键是那种红,是我很喜欢的纯正的玫红。我盯着看,被诱住了,但不明究竟。
当时身边有女友熊英,植物达人,她走近看了看,回来说,好像是红某某,但不敢肯定,颜色不太像。突然熊英想起了什么,摘下了墨镜,释然地说,原来戴着墨镜呢。
第二天早上,我又想起了那棵树。红什么呢?红叶李吗?
红叶李我还是比较熟悉的,叶是偏暗的紫红色,花是粉白色。我当时隔着一段距离看过去,不远处的那一棵,满树皆红,不见粉白点缀。不过,红叶李的花期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只剩红叶也是应该的。但是,红叶李怎么都不会有如此娇艳的玫红色。当时我也跟着熊英摘下墨镜,再看,玫红消失,果然就是红叶李暗哑的紫红色。
我正准备在这篇文字里提到这棵透过墨镜看到的美艳的红叶李。想起熊英当时的话,她说的肯定不是红叶李。打电话问她,原来是红继木,金缕梅科常绿灌木或小乔木,我们看到的是小乔木的红继木,那一身红是它的星状毛嫩枝,不是花。
阳光鲜烈起来,经常戴墨镜。戴着戴着,就忘了戴着墨镜了。摘下来,对面和人说话,觉得好不自在,因为别人可以看到我的眼睛,很害羞。王家卫的墨镜怎么都摘不下来,应该不是拽,是害羞。你看他的电影都好腼腆,应该不是一个狂妄的人。我一直就喜欢腼腆的人。我还好想跟人说说,写作这件事,越来越痛了,因为不通。通则不痛,痛则不通。
前几天,跟颜歌在成都参加第七届老书虫国际文学节的对谈活动。名头很有点唬人,其实就是一个外国人开的名叫“老书虫”的酒吧搞的小规模的文学分享活动。每年一届,已经第七届了,难得。老书虫在北京、苏州、成都有三家店,是当地老外文青的根据地。那天对谈的主题是“写作与现实”,习惯也善于在这种场合说话咸淡合适的我,突然有点失控,我说我目前在写作上麻烦大了,写作与现实的关系于我越来越坚硬,也越来越魔幻。我其实没有直接说:我现在很痛,不是锐痛,也不是钝痛,是青紫淤积后的那种跳痛。结束后,颜歌对我说,她很感动。又过了几天,在成都西西弗书店,译林出版社搞的格非老师新书发布会,跟格非老师和赵毅衡老师对谈。互动环节时,有年轻人问如何判断一本书的品质,该我说话时,我脱口而出,好的书就像是捅了一刀。这其实是我希望的,让那种淤积的状态释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