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音表演艺术家李梓是我的奶奶,从小把我带大,为我做好吃的、辅导我朗诵、背我爬楼梯、接我放学。我工作之后的几年时间里,奶奶的身体状况越发恶化。帕金森、脑癫痫等疾病,让她的精神越来越差。我只要不上班就呆在奶奶身边,督促她吃药,做她的枴杖,为她讲解社会上的大事小情和单位里的趣事。奶奶精神状态好的时候,会收听我的节目,给我指出一些小毛病。
奶奶去世的那一天,我们一家人都在医院。家里只剩下年迈的爷爷,和我怀有身孕的妻子。当时妻子已经通过电话得知奶奶抢救无效的消息,不敢告诉呆坐在椅子上、一根接一根抽烟的爷爷。爷爷沉默许久许久,突然问我妻子,你说,会不会出现奇迹,老李突然间就清醒了呢。后来,姑姑婶婶们哭着从医院回来,将噩耗告诉了爷爷,爷爷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话。那段时间,我们一家都忙着处理奶奶的后事。我们以为,爷爷会跟我们一样,渐渐从悲痛之中走出来。可是之后我们发现,事情并不是这样的。原本身体硬朗,顿顿都要喝杯老酒的爷爷,开始越来越瘦弱,茶饭不思。医生对他的病无可奈何,只说“三分病,七分情绪”。我整日开导爷爷,还将我出生不久的儿子抱到爷爷身边,可是这些都没有驱散爷爷心中那团厚重的阴云。当爷爷对我说,家里处处都是老李的影子,一闭眼,老李就对我说,老任啊,你怎么还不来陪我的时候,我知道,我们所做的这些,都没有用了。他想念奶奶,他离不开奶奶……
奶奶去世后五个月,爷爷也走了。爷爷任荣魁离休前,曾任新民晚报副总编,过去我工作中遇到难题,爷爷总会耐心地帮我分析,教我为人处事。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我看着爷爷奶奶的照片,哽咽着问他们:你们还能看到我吗?我很想你们,你们能听到吗。
一直以来,粗线条的我从没有去想过婚姻、爱情的含义,在爷爷奶奶去世之后,我才突然明白了。爱情是六十年前,他们在别人的不看好声中,坚定地选择在一起。爱情是六十年的相濡以沫,从不吵架。爱情是奶奶晚年身体不好,爷爷推掉所有的外出活动,在奶奶难过的时候,拉着她的手。爱情是奶奶开心时找老任,发病时找老任,而老任总在她的身边。“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说的就是这样的不离不弃吧。
爷爷奶奶去世之后,我将他们卧室中的一面墙,开辟成照片墙。将他们生前有意义的照片陈列出来,供家人缅怀。
2014年过得太匆匆,爷爷奶奶去世时,家中长辈们说等到冬至时,将他们二老的骨灰合葬。冬至那天我们全家为爷爷奶奶举办了简约的落葬仪式。爷爷奶奶的墓碑上,一段电影胶带,代表着奶奶三百余部配音作品;一页报纸,代表爷爷一生为报业做出的贡献。但在我心里,他们从没有离开过这个家。对他们的思念,会幻化成我余生做人的行为准则。
爷爷奶奶,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