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香是家乡对紫茉莉的叫法,实则与真正的夜来香相去甚远。虽明知是个美丽的误称,然这名字里有一份情意在,故就此错下去也无妨。也许是因它夜开昼合,又散着清淡香甜气的缘故,所以才在家乡落得“夜来香”这花名吧。在从前,平常百姓家的女孩儿用的化妆品可都是大自然的馈赠,比如《花镜》里还提到夜来香能当作口红来点唇,这个算是第一次听说,故从未做过尝试。小时候倒是喜欢把它的种子从花蕊里倒着拉出挂在耳朵上当耳环戴。它的种子小小的,圆而黑硬,有次听本地人说在广东它被叫做地雷花,感觉很有意思。至于晚饭花这个名号则是从书里看来的。
汪曾祺说小时候吃完晚饭后,常常到长了一丛——他们那里叫晚饭花——的废园里去捉蜻蜓:“我在别的花木枝头捉,也在晚饭花上捉。因此我的眼睛里每天都有晚饭花。看到晚饭花,我就觉得一天的酷暑过去了,凉意暗暗地从草丛里生了出来,身上的痱子也不痒了,很舒服;有时也会想到又过了一天,小小年纪,也感到一点惆怅,很淡很淡的惆怅。”他后来还因此写了一篇小说,就叫《晚饭花》。“晚饭花开得很旺盛,它们使劲地往外开,发疯一样,喊叫着,把自己开在傍晚的空气里。浓绿的,多得不得了的绿叶子;殷红的,胭脂一样的,多得不得了的红花;非常热闹,但又很凄清。没有一点声音。”这是《晚饭花》里写晚饭花的一段文字,读来似乎被一股强大又哑然的力量所吞没着,又有一种平章花木、月旦盐柴的琐细里时间流逝的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