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团团圆圆的元宵节,“团圆”是中华民族最喜庆最吉祥的用词之一。拙文就团、圆两字谈谈我的源考心得。
传统正体字团圆作“團圓”,而團、圓的初文是“專”与“員”。团与圆共有的表示圆形、球形物体与概念的字义,早在两字初文时就讲清了。
关于“專”(专)。
中国古代的纺车最初的形制为手摇纺车在学界已成定论,起源于何时则尚无定论,有观点认为殷商时期有手摇纺车的雏形,然而证据不足。我昕夕黾勉地在甲文中寻觅,没有找到和整体纺车直接相关的字(纺车与其古称的軠车、纬车、繀车,都属后组合词),但从“專”字上,可略窥商代“纺车”端倪。
“專”的甲文(图一1.2)上部的叀,即纺锤象形。纺锤,又称纺专、纺轮,是纺纱工具。清代徐灏《说文解字注笺》称“專”为“收丝之器”。
我们祖先很早就使用纺锤“專”纺纱。在许多新石器时代的遗址里,都曾经发现过这种原始纺纱工具,是陶或石做成的圆形盘,称作专盘,中间有个孔,插一根杆叫专杆。纺纱时,把纺的纤维捻一段缠在专杆上,叀字上三叉为纤维头。“專”的“叀”之“寸”是手(图一1.右手,2.双手),纺纱时,一手提杆,一手转动专圆盘,可使纤维牵伸和加拈,待纺到一定长度后,把已纺的纱缠绕到专杆上去。这样反复操作,直到专杆上绕满纱线为止。
《诗经·小雅》:“乃生女子,……载弄之瓦。”句中载弄之瓦(成语作“弄瓦之喜”)的“瓦”也是纺锤“專”。让女婴玩弄“瓦”,有希望她将来能胜任女红的寓意。
讲了專的手转纺锤“叀”纺纱线方法,与“團”有何关系呢?拙见是:通过專的旋转操作,纤维绕成了球形的“纱线团”,因此專就有了团的本义;由于纺纱时纤维围着专杆逐渐盘大,專就有单纯、独一、集中的引申义。周代金文时,專的本谊另加囗造出團。
“專”还是糰(简化字亦为团)、转(轉)、传(傳)、篿、砖(磚、塼,瓦磚瓦塼亦都指纺锤)等从專字的先文,这些字大都蕴含了圆形或旋转的义涵。
关于“員”(员)。
放开视阈,考索甲文“員”(图二),我对甲文构形艺术与造字理念又有开先河发现。員字构形颇具19世纪初才诞生于法国,被西方美术界津津乐道的现代立体主义绘画风格,即艺术家多角度描写对象物,将其分离重组后置于一个画面中。“員”就是如此奇幻的画面:下为平视的三脚青铜鼎状形图;上置〇,则是俯视的圆形鼎口。两种角度描绘,立体地呈现了鼎。中华祖先通过这种今天仍属前卫的构图法,以鼎有规范圆口睿智地显露出圆的字义。
妙哉!商代的甲文“員”与青铜鼎同铸辉煌。
金文“員”(图三)的“鼎形”不同了,但圆口不变。“員”,民国学者林义光在《文源》卷四云:“从口从鼎,实圆之本字。口,鼎口也,鼎口圆象。”日本明治时代汉学家高田忠周在《古籀篇》云:“此篆以鼎为贝,古籀并恒见之例也,上〇正是古文圆。”
秦代以降,小篆误把员之鼎写成贝(图四),以鼎口昭示圆形的本义消失,遂再添囗造“圓”代“員”。《说文》:“圆,圜全也。从囗员声,读若员。”许慎只解对一半,“員”不仅是圆的声符,更是实实在在的义符。
卮言美好的团、圆两字,我不能不作联想:在团团圆圆的传统佳节,海峡两岸的中国人吃着团团圆圆的汤圆,举着团团圆圆的灯笼,看着团团圆圆的月轮,互相发着“团团圆圆”的微信贺语,祈愿着中华民族真正团圆的日子早日来到。
我想,两岸同胞期冀民族大团圆之心情,一定如“團”字的专杆旋转那般急切,如“圓”字的鼎口圭臬那样完整。金瓯定无缺,九州要共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