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新中国诞生,作为中国最重要的经济城市上海,如何恢复运转并得到良好治理,从而进入发展轨道?是摆在当时接收者面前的一道严峻题目。且看陈毅等一批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是如何四两拨千斤,收服各路“土豪”的。
“擒贼擒王”,治理上海
1949年5月27日上海解放。当时,上海还处在混乱之中,大力整饬社会秩序、净化社会环境成为人民政府的当务之急。在陈毅市长的支持下,时任副市长的“老上海”潘汉年决定向流氓恶势力头子开刀。他擒贼先擒王,派人向黄金荣讲明政策:只要他坦白认罪,不再包庇徒子徒孙,破坏社会治安,便可得到宽大处理。年过80的黄金荣,此时只求安度晚年,于是欣然接受了潘汉年提出的条件。
这时,陈毅市长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被圈定的“上海滩黑社会四大金刚”名单,除了早已被刺杀的汉奸张啸林,已亡命香港的杜月笙外,黄金荣则已用实际行动配合公安部门镇压了一些罪大恶极的反革命分子及流氓。至于如何处理他个人的问题,还需慎重。那么,那个青帮“江淮兴武四”派的掌门人、“崇德堂”主、号称华界“江北大亨”的顾竹轩呢?
急于稳定上海社会秩序的陈毅找来潘汉年,向他征求处理意见。对上海滩青帮派系及其活动情况了如指掌的潘汉年报告说:少奇、恩来两位副主席对这个顾竹轩都有过评价,并将如何援救我地下党员,如何帮助新四军,两次抗战中的表现,以及上海城市工作委员会的报告,一一地向陈毅叙述了。当然,对于他在“4·12”中的反动行径也据实汇报。“这么说,这个人还是我们的朋友嘛,是可信的。“陈毅听罢说。“不过,在‘4·12’中,他犯有黄金荣等人一样的罪。”潘汉年极其谨慎地提醒。“我们共产党人看人,看事物,都是用发展的眼光嘛。”陈毅以对历史、对个人高度负责的态度,说,“从1927年的反共,到1937年的不当汉奸,再到1943年以后开始帮助我们新四军,这就说明他有一个从反革命向支持革命的转变过程嘛。”“是啊,是啊!”潘汉年点着头说。
“哦!想起来了,我听说他还有个小儿子参加了我们新四军。”陈毅拍着脑袋说着,又哈哈笑出了声,“说起来,是个很可爱的娃娃文艺兵,还是我的部下哟!”
“对于顾竹轩,我看还是以人民内部矛盾来处理为好。这样,也好让大家看看,我们共产党人是既讲原则,又通情达理的。当然,也有利于稳定上海的局势。”潘汉年说着,又建议,“我们不妨上门去看望顾先生,这样的话,更显出我们的胸怀。”“对头!就这么办。”陈毅拍了一下桌子,提起笔,在“旧上海黑社会四大金刚”的名册上,将顾竹轩勾去。
连日来,顾竹轩终日心怀忐忑:上海解放了,可共产党对他怎就没有动作?不论怎么说,他总是青帮“江淮兴武四”派衍生出的“崇德堂”的掌门人,不对头哎!那些流氓团伙,比如沪西的“薄刀党”的头头柏鸿喜,闸北的地痞刘老巴子,还有虹口他的徒弟浦宰元等,抓的抓,毙的毙,响声大了去了……
陈毅登门,“大亨”诚服
1949年的7月20日,陈毅市长上他的门了,顾竹轩边整肃仪表,边从窗口向下望去:嗬!尽管只有一辆军用吉普车停在了云南路角上,但却围上了不少过路的行人,还指指点点地议论着。顾竹轩刚准备下楼,就听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拉开门一看:几位身穿土黄军装打扮的人,围着一个壮实的汉子,已然往楼上走来。“哟!陈……陈市长,你大驾光临,小人有失远迎,多有得罪!”顾竹轩迎上前去打着招呼。“顾老先生,你好哇!”这时,陈毅却握着顾竹轩的手说,“什么小人大人,都是一样的人嘛!”陈毅的一句话,说得满堂的人都跟着笑了。
“请,请。”顾竹轩偏过身子,伸手向楼上示意。“恭敬不如从命,顾老先生,请!”陈毅礼貌地做了个手势。边往会议室走,顾竹轩的心里边活动开了:看这气氛,听这腔调,应当是个好兆头。“唔,唔,好,好……”陈毅打量了会议室正面墙壁上的那两幅毛泽东、朱德的大幅画像,不住地点头称赞。坐定后,陈毅指着身边的一位戴着眼镜的干部,介绍道:“这位就是副市长潘汉年,老上海哟!”“潘副市长好。”顾竹轩站起身来,鞠了一躬。“哎哎,不可以的,不可以的!”潘汉年也站起身来,示意着,又说,“老上海嘛,谈不上,只是因为革命工作的需要,我在上海住过一阵。唔,十多年吧。”“十多年,的的刮刮的老上海哎。”顾竹轩的情绪立放松了许多。“1902年,顾先生就到上海来了,依才是地地道道搿老上海噢!”潘汉年用地道的沪语笑着说。
潘汉年的话一出口,顾竹轩的心里就“咯噔”了下,暗想:乖乖!这个共产党的干部蛮结棍(厉害)的,怎么连我哪年来上海都晓得?“顾先生,听说你的腿脚有病,不知近况如何啊。”陈毅率先问。“哟!一点小毛病,惊动你大市长,真……真不好意思哎!”顾竹轩颇受感动。“你为我们做过不少工作,关心你,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嘛。只是来得晚了些,还望顾先生谅解哟!”陈毅一脸真诚地说。“为贵党做点事,是应该的,应该的。”顾竹轩恭谦地说着,又一脸尴尬地说,“不过,说来惭愧,当年我顾某也做过对不起贵党同志的事,那是我一时糊涂,请陈市长恕罪。”“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老先生用支持革命的行动,早就把这笔账给还了嘛。”陈毅大度地挥了挥手,又说,“还有,抗战的时候你非但不走,更没有惧怕日本特务的威胁,不当汉奸,就像金荣先生一样,那就很了不起嘛。上海解放时,你有机会去台湾,可是你还是选择留下来,这说明你相信共产党嘛。”“就拿贵军进城那天来说,宁可睡马路牙子,也不进民房扰民,秋毫无犯,堪称仁义之师啊!”顾竹轩感慨地说,“这一点,比起国民党的兵痞,真是芦席比天哎!”“因为我们是人民的军队,当然就爱人民,就像儿子对待父母亲,你说是不是?”陈毅用平淡的口吻说。“是啊是啊!贵党廉洁奉公,一心为民,不像国民党的那些大小官员,腐败透顶。”顾竹轩感慨地说,“看来,我们这个国家大有希望啊!”“谢谢你的这番话。不过,这也是一种鞭策。”陈毅点了点头,提高了声音,“顾先生请放心,我们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人民政府是不会腐化变质的。至少,有我陈毅在,就绝不允许贪污、腐化的现象存在。如果有了,就坚决打击,毫不留情。不然的话,我们和蒋家王朝还有什么区别?人民又怎么会拥护我们?当然,我们也请包括顾先生在内的民主人士一起监督我们噢。”
陈毅的襟怀坦白之词令顾竹轩心头暖暖的。看看!这就是他所帮助过的,抱有信心的共产党的大首长所具有的大胸怀、大气魄。想到此,他对长子顾乃赓说:“快去把那两样东西拿来!”说罢,他转身对陈毅说:“陈市长,惭愧得很,我还有两样东西要交给你。”陈毅听罢不由一愣。这时,潘汉年歪过身子,在他的耳边悄悄地私语,陈毅听着听着,就露出了笑容。不一会儿,顾乃赓捧着一只大盒子走了进来,放在了会议桌上。顾竹轩将盒子揭开,取出一张与蒋介石的合影和一把“中正剑”,说:“这个嘛,这两件过去是荣耀的东西,不能再留着了,特地交给你!”“哈哈!这真是,斩断情丝别旧朝,换取真意开新轩嘛。”陈毅仰头大笑,又随口说了句诗文,还拿起“中正剑”,打趣地说,“呵呵!怪不得有人称你是上海滩的‘佩剑大亨’,实至名归嘛!”“惭愧,惭愧。”顾竹轩一脸愧色。这时,潘汉年让身后的警卫员将盒子收了。“顾先生,上海市首届人民代表大会即将召开,目的在于团结各界人士共商上海建设的大计。我们研究了,想请你作为特邀代表出席大会,你看……”潘汉年笑容可掬地说。“这……这……”顾竹轩愕然了。“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潘汉年问。“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哎。”顾竹轩激动地说,“这是人民政府给我顾竹轩天大的面子哎!”
1949年8月,上海市召开首届各界人民代表会议,顾竹轩作为特邀代表参加了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