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梅馆记》之所以不朽,识者皆知其本意在呼吁思想解放。人之所以区别于万物,乃在于思想。思想一旦束缚,则或“曲”或“欹”,非为“病梅”不可了。
然自西汉“独尊儒术”以还,这“定于一”的思想统治一直为历代帝王所遵奉。尽管推行的是杂霸政治,未必非韩非墨,抑或儒道互补,然“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则自汉武以迄慈禧,几乎皆心领神会,乃长治久安之妙策,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甚至一语可以治天下,毋需半部《论语》。不料鸦片战争的炮火,轰开了中国大门,西学东渐,各种思潮纷至沓来,天赋人权论、物竞天择论、尼采超人论、叔本华意志论,不一而足,至“五四”而趋极峰,终于达成思想的大解放。惜乎为时未几,先有“尊孔读经”之提倡,后有“一个领袖、一个主义”之诫令;及至天翻地覆、万象更新之后,哪里想到又迎来了“一家争鸣、一花独放”,“万马齐喑”乃至“一言堂”的局面。这就毋怪人们何以以陈寅恪的“独立之精神、思想之自由”为可贵的追求了。
只要“定于一”的思想统治不打破,则《病梅馆记》的现实意义始终不会消亡,然为思想解放计,渴望《病梅馆记》速朽,是所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