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时任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兼军委总政治部主任,是党的军事最高领导。长期革命实践中,他一直在思考,如何将马克思主义指导思想合理地运用到中国实践中去。1937年四五月份,一到延安,他就在抗大上课讲《实践论》、《矛盾论》——解析星星之火为什么可以燎原,井冈山的经验是否有学理支持,中国革命究竟是照搬西方理论,还是要把两者实际结合起来。到1938年5月,毛泽东又开始撰写《论持久战》,对整个抗日战争的重大战略问题,提出了深刻分析。而这一思想后来成为中国抗战的指导思想。
根据相关资料批露,当年担任毛主席的警卫员曾回忆说,主席写《论持久战》,曾两天两夜不合眼,写得实在太累了,就叫警卫员打盆凉水洗洗脸,或到院子转一转,或躺在床上养养神。警卫员们都想办法让主席多休息一下,大家进出,都有意放慢动作轻手轻脚,怕打扰到主席。
毛泽东的工作环境十分简陋,窄窄的窑洞里,一张方桌,一把椅子,一支毛笔,桌子后面是一张睡炕。此外就是一个中式橱柜和三把不稳当的椅子。桌子上到处堆着书籍、文件、报纸、信件、图纸,还有一个烟斗。窑洞白墙上,张贴着一张巨大的陕西地图和几张反对意大利入侵埃塞俄比亚的苏联宣传画。
在采访手稿中,博斯哈德详细记述了这次令人难忘的采访内容。上海市档案馆通过数次跨国收集,拿到了档案复制件,多亏现今留存的这些珍稀档案资料,让我们得以了解谈话的具体内容。
两人的交谈,一开始便围绕抗战形势和趋势展开。毛泽东首先谈到日本。在他看来,日本有三大弱点:兵力不足、军士残暴、指挥笨拙。正是这三点使他坚信中国终将胜利。“日本人始终以为能用钱收买国人,而中国民众对于外国侵略者也只会像以前一样袖手旁观。但现在农民站在我们一边,而且战争拖得越长,他们就组织得越好。我们的对手高估了手中的重型现代武器,在游击战中这些丝毫没用。”
博斯哈德关心地询问关于国共合作的前景,毛泽东认为最重要的是中国人要团结一致。做不到这一点,中国就没有未来。“如果国民党真正愿意执行他们三月份制订的抗日建国计划的话,我们是他们最好的盟友。中国共产党有十万多党员,背后还有广大人民的支持。民众普遍要求国内和平团结,要求一致抗日,这样广泛的民众意见没有一个叛国者敢于轻视。”谈到中国共产党的未来,毛泽东回答道:中国共产党的未来,当前还不是最重要的。现在我们只一心抵抗日本侵略者,目前我们只是民主主义者,还不是社会主义者,更何谈共产主义者。以后我们当然希望继续前行,通过社会主义达到最终的共产主义。但那当然是符合中国国情的共产主义。我们首先要提高农民的收入水平,因为只有提高这四亿人的购买力,本土工业才有可能茁壮成长。
对毛泽东的访谈持续了近三个小时。留在博斯哈德记忆里的毛泽东,说话简扼有力,看问题深刻透彻,不拿腔拿调,不拖泥带水。博斯哈德记述道:“他说话时头上乌黑的长发常要飘落在高高的额头前,随后他就伸出优雅的手慢慢地将头发捋回去。最蹩脚的香烟也能让他陶醉不已,抽起来没个停,闻上去却是一股混合着马粪和酸菜的味道。”谈话中,毛泽东还从桌下拿出一瓶酒,往博斯哈德的茶杯里倒满了“白干”,“味道和他的香烟一样糟糕”。
抗战文艺热土
通过采访陕北延安,博斯哈德得出结论:延安,那个相对封闭和偏远的小城,就是中国抗战的希望和进步青年人向往的圣地。按照他后来在《新苏黎世报》发表报道中的说法,延安是“下一代人心目中的麦加圣城”。
“延安离我们还有半天的路程。土地愈来愈贫瘠了,地里的庄稼长得稀疏,而且参差不齐。星星点点的羊群在河边吃草,我们愈是接近‘红色首都’,背着行装,徒步而来的青年人也愈来愈多,他们希望能够在八路军这里找到自己的天堂。”在报道中,他如是向欧洲读者介绍接近延安时的感受。
行程中,越是接近延安,博斯哈德发现能看到越来越多的青年学生,他们徒步奔赴延安。每当车队经过他们身旁,都会彼此招手致意。这让博斯哈德感触良深。他用诗样的言语来形容此情此景,还急切地用摄影机将这些情景摄入镜头。事后他在采访手稿中写道:“仿佛看到了另一种麦加朝觐的情景。”
在延安,博斯哈德拍摄了抗大、陕公和鲁艺学员们的学习和生活情景。他们在延河边洗漱,在院子里集体用餐,晨光中上早操,晚霞里游戏、散步、唱歌、打球……丰富多彩的生活,深深地吸引着这位来自欧洲的访客。
“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合唱气势磅礴、英武悲壮的《义勇军进行曲》,唤起了人们内心深处的精神,个人命运与时代惊涛融为一体,更像是民族的一声怒吼,深刻地反映了民族精神层面上的伟岸、坚忍、不屈,随着旋律而迸发出来。延安唱出的这首歌,豪迈雄健,那激越的歌声,使人闻之而奋起。
在鲁艺,博斯哈德拍摄了学员们在郑律成指挥之下,合唱《义勇军进行曲》的情景。这段画面他拍得非常之用心用情,推、拉、摇等拍摄技巧轮番运用,而其中好几个女学员的特写拍得丰满细致。
时隔多年后,当上海市档案馆工作人员找到章文晋夫人张颖,让对方观看这段视频,她一眼就认出纪录片中多个特写中的影像,正是她自己,年已92岁的老人激动不已。让她难以忘怀的是,1937年前往延安时,还只是一个15岁的小姑娘,后来成为鲁迅艺术学院戏剧系第一届学员,“离开延安,七十多年了……魂牵梦绕呀!”
谈起延安的生活条件,张老说:吃饭总是吃小米饭,菜只有一样,萝卜汤,有点盐,没有油。睡在窑洞内,空气光线皆不足而且潮湿,又是人与人挤拢一起,铺位都无法分清,跳蚤虱子更是数不清。因为担水上山来不易,天冷水都冻住,如果靠柴火来烧,这样的消耗太贵,所以没有洗脸水。天热些,搞到水后,也往往是一个人洗过,第二个人,第三个接着用,直到七八个人用过才算完。不过,学员们的身体健康状况并不差,大家兴致都很高。
问到为何向往延安,她只说了两个字“抗日”。(明日请看B5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