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最初，苏州河边多西方人

　　19世纪60年代，上海正以缓慢而坚定的步伐进入她的新历史时期，虽然，苏州河水依然以自己常常是不动声色的流淌显示着浑然不觉的模样。其时，工部局上海开始了它的新进程，是将物质文明由西方逐一引入东方这个地域的历程，某种意义上，这个进程决定了上海最终将要成为当时远东乃至全世界的一个大都会，也决定了有那么多的西方大小冒险家趋之若鹜地前来上海，从雷玛斯到写出《出卖上海滩》的作者。

　　时间是1861年，在上海租界中生活过的一个西方大班，名叫史密斯的，从澳大利亚写信给上海工部局，详尽细说引进煤气对于城市照明的重要性。史密斯写信后，紧紧跟上的是C.J.金先生，也是西方大班中的一个。不久，他们成立了一个临时委员会，规划着生产煤气的工厂，计划投资2.15万英镑。又不久，知道2.15万英镑远远不够，便在租界上海的英文报纸《航运商业日报》上向全社会集资，资金果然应声而至，整10万两银元。1864年，取名为大英自来火房的临时委员会召开了第一次董事会，工程即将上马，C.J.金担任董事长。

　　大英自来火房的地基选择在当时还不属于公共租界的地块上，当然，距离上海道台大人管辖的那个上海更是遥远，它濒临苏州河，地处苏州河南岸的泥城浜以西。大班们向当地农民购买了临河土地8.7亩，每亩花银子550两；第二年，又以每亩700两银子的价格买进西面土地6.05亩，买地过程中共拆迁农民房舍90间左右，为此，大班们又付出拆迁费用为1960两银子，我们尽可以作各自的自由联想：这个价格在当时的上海是否还算公道？

　　1865年的11月1日，出现了上海史中最精彩的其中一幕：大英自来火房向居住在租界内的西方居民正式供应煤气，被供应的人家不算太多，历史记载的数字是：总共安装了58只煤气表，其中，家庭用户39只，换言之，有39户人家分享了与那个叫做鲁本的法国人有关的发明，是18世纪与19世纪相交期的伟大发明。自然，分享煤气的全都是西方人，尤其是“被西方”的上流社会人士。

　　大英自来火房接着做的一件事情是：在外滩到浙江路以东的这段南京路上，安装起了10盏路灯，目的用于广告。1865年12月8日，大英自来火房向这10盏公共路灯供应煤气，当开始有点繁华景象的南京路被煤气灯光芒所笼罩时，为此，满城空巷、景象热烈。与传统社会中的煤油灯相比，煤气灯清洁、便利，光亮度更是前者六倍以上，也因此，“初设仅有路灯，继即行栈、铺面、茶酒戏馆，以及住屋无不用之”，公共租界、法租界的主要街道、洋行、茶楼、戏园及一部分住宅全都安装上了煤气灯，一些殷实且头脑开阔、思想前卫的华商，亦纷纷申请安装煤气灯。

　　必须指出，当工部局上海灯光璀璨之时，华界上海那里却是墨黑一片。为此，1872年，上海士绅们在《申报》上刊登启事，要市民们为改善居住环境尽自己一份义务，捐资设立路灯。上海士绅钟应南率先捐资，1873年8月，南市第一次亮起街灯，此后煤气灯在华界上海也获得了逐步推广。

　　历史是在偶然与必然两种力量中前行。1882年，大班立德尔宣布成立上海电光公司。7月26日，亚热带上海最炎热的时候，上海电光公司向公共租界居民开始供应照明用电。最初，偌大的工部局地盘，也就只供应区区15盏弧光灯，不过，比较煤气灯不同的是，每盏灯的亮度高达两千支光。也许还是为了广告原因，立德尔先生将弧光灯率先用于的地方便是苏州河桥上，但见弧光灯将桥面照得通通亮，而桥下水面，也因弧光灯呈现出涟漪阵阵的清晰景象。C.J.金们一定吃惊不小，他们直觉这次挑战不那么好对付！大英自来火房为此采取了一系列措施，譬如提高煤气质量从而提高照明亮度，譬如加快改造和延伸输气管网，譬如连续多次降低煤气收费，如此一来，在最初几回合竞争中，大英自来火房居然也不输给电光公司，有时甚至还占得一些先机。但营销终究无法代替科学，随着电灯以金属丝完美地替代了碳丝，随着电动机技术日趋成熟，到1935年，工部局上海的照明全都用上了电灯，煤气照明就此退出历史舞台。

　　一声长叹，苏州河水管自流淌。